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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丹的母亲生病时,他还是名国中生。
起因是母亲为了阻止暴力不断升级的父亲,而潮厨房的菜到伸手发生的。
正当防卫。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为了安抚母亲的心,警察、律师、检察官以及妇女谘询设施的谘询员,许多人都说了相当多的话。但是他的母亲还是无法停止憎恨自己。
不断的苛责自己。
虽说是没办法的事情。
这份纠结加上是去亲爱的丈夫的悲痛,对夺走亲爱的丈夫的『什麼』的愤怒、憎恨、以及留下来的孩子的未来的不安,这些全都集中到自己身上。
母亲为了拯救自己的心而选择的道路是,否定现实。已经只能这麼做了。现在得自己能够理解。变成这样的伊丹的母亲,勉勉强强活下来了。
但是当时的伊丹还无法理解这个道理。
正确也好,错误也好,怎麼把握当中的平衡是很重要的,要拯救世界上的所有人是不可能的。但是年幼的伊丹还不懂这个道理。
每天早上,每天晚上,在餐桌上看到摆在旁边的父亲得份。都会感到焦躁、感到愤怒,然后......。
「老爸他,已经被你杀掉了」
要是没说出这句话就好了。
好几次都想像是穿越时间的小说那样,回到那个时间。也数次在梦中回到了那个时候。为了回到过去而许愿、请求、祈祷。要是能回到那个时候的话,肯定会有不一样的作法。应该会有吧,肯定会有的。一直这样想著。可是,现实不可能倒转。现实就是这种东西。
要是能像母亲那样发狂就好了。但是,这一点也做不到。
就这样,伊丹看著母亲随著时间过去,一点一点的崩坏。把青蛙丢到煮沸的热水中,它会吓得立刻跳出来,但是如果把它丢到冷水中,然后慢慢加热的话,它却会一直待在里面。跟这个一样,一点一点进行的狂气,在爆发之前,很难预先感知到。然后随著时间经过,在伊丹眼前突然爆发了。母亲最后朝自己身上放火自焚了。
结果母亲被强制住院了。因为担心她会伤害自己或是去伤害到别人。
这次住院在知事的命令下,以措施入院的名义进行。因此并没有经过本人及亲属的同意。费用及负担上无法承受时,也会由公费处理。
看著大喊著「我不要待在这里,我想出院」的母亲,高中生的伊丹什麼事都做不到。但是要跟已经坏掉的母亲一起生活对他来说又太过沉重了。所以命令这句话对他来说正好变成了一张免罪符。
「因为是命令,所以没办法啊。因为是法律所以没办法啊」
沉重的铁门关闭时发出的金属音,直到今天依然留在伊丹的耳中无法消失。
是的,这不是普通的医院。
坐在医院的走廊上,能看到努力的闲谈的患者的姿态。
由於不是身体上的病痛,所以大家的身体都很健康,大部分的人也都穿著普通的衣服,只是什麼也不做的待在医院里任凭时间流逝。
吃完早餐后就聊著午餐的事情,吃完午餐后,就等著吃晚餐。
然后查觉到的时候已经过了十年,搞不好是二十年。不对,现实中有的甚至已经过去了三十年。可是,他们跟她们的时间依然停留在入院时的二十岁、三十岁。毕竟竟他们根本没有机会累积与其年龄相应的人生经验。光是忍受生病带来的痛苦就耗尽精力了。
当时的精神病院是在一间宽广的大和室中,所有人像在旅馆的大房间中并排睡觉,这幅风景称之为病房实在是有著相当的违和感。但是,这在当时是理所当然的事情。直到近代的『普通医院』的『普通病房』才开始出现一人一张床的情况。
走在走廊上时,可以看到大叔跟大婶像小混混一样蹲在旁边用番茄汁的空罐代替菸灰缸抽著菸。
这些是病症比较稳定的人。而从空隙中,有时能看到一些症状较为激烈的人。
例如,对著空气自言自语的妇人。
以居高临下的姿态,愤怒的对公共电话大吼的青年。
因为强力的药物造成精神朦胧,露出迟缓的表情发出啪搭啪搭的脚步声在走廊上徘徊的女性。
身上挂著窃听器,对看护室进行调查的男性。
全身赤裸跑来跑去的少女。
包著尿布......绑在床上,像是要撕裂喉咙般不断大叫的男人。
医院的空气中,不只有香菸的气味,还充满种某种特殊的异臭。次所的们为了防止语早期发现自杀而做的相当低,下面的空隙也很大,只要站直身体就能看到里面的状况。
结果伊丹把母亲丢在这样的世界中,也只能丢在这里了。
亲密的抓著黑川的手臂,跟周围的自卫官们以及商店的女孩谈笑的杜嘉,让人丝毫感觉不到它的狂气。但是要是继续放任下去最后很可能会变得跟母亲一样。不对,是一定会。
然后很遗憾的,现代的精神科学还没找到治疗的方法。
现在的精神科学能做到的只有用药物让症状减轻,这种程度而已。治不好的人就是治不好。只能让他们吃药然后等待他们自然痊愈。
伊丹用了十几年的岁月,亲身理解了这个道理。所以,他感觉到要想救杜嘉的话,现在就必须动手。
那一天,那个时候,自己什麼都做不到。
当时的自己只不过是个小鬼。
那麼,现在的自己呢。
现在的自己还是什麼事都做不到吗?
让杜嘉亲手打倒杀害父亲的炎龙后,说不定就能解开她的狂气。接受父亲死亡的同时将仇敌打倒,说不定能让憎恨就此止住。
但是,这是相当危险的赌博。而且是最糟的那种。
最起码,绝不能将别人的性命当成筹码放上赌桌。
伊丹能自由运用的筹码只有一枚,只属於於他自己的一枚。将这唯一的一枚筹码叠在杜嘉的筹码,然后放到绿色的赌桌上。
但是......。
「真的只能这麼做了吗?」
虽说自己除了这麼做以外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但是要跟炎龙对干......说真的还是觉得很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