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假了。在家挺无聊的。
我把以前看的文翻出来，看了一整夜。怀念了一段最好的时光。
码码字。写一个啰嗦又冗长的沉闷故事。无处安放就发上来了。
如果你刚好看到了，并看下去了。
谢谢。

六、
李宇春是个很有个人魅力的人，也善于发觉别人的潜力。可以一个人勇往直前，也会带领整个团队冲锋陷阵。
某个工作日的早晨，我还是踏着上班时间的准点来到工作室。但是工作室内的景象不同平常一般，平常大家不是在泡咖啡吃早餐，就是上网刷微博。总是休闲上个把钟头才开始工作。
现在却已经一片忙碌的景象，电话响个不停，连小娜都忙着帮大家整理文件。
我抓住焦头烂额的小娜，问她：“怎么了？”
“哎呀，我们送去法国加工的那批衣服，本来昨天该寄回我们的，结果在机场给丢了！”小娜把手上机场发来的资料抖得哗哗响，“明天就该用了！”
“啊？”
“老板说了，没有那么快找回来了，让我们重新赶。设计师昨天晚上就开始加班了。”小娜看了一眼大家，又跑去接电话了。
李宇春穿梭在设计师之间，掌控全局。我走过去，“我能帮上什么么？”
她抬头来看我，“你让小娜先不管机场那边了，你们两个一起帮我联系下模特。”
明天要用到服装的场合是一场秀，大部分新锐服装设计师都会带着自己的作品出席。李宇春很看重，好几个月前就开始忙活了。从初稿到修稿最后定稿，布料配饰裁剪每个步骤都亲自参与。虽然忙，她倒是乐在其中。眼看可以展现工作室成就的机会可能会毁于一旦，工作伙伴们都有点焦急。大家虽然平常看上去很散漫，关键时刻倒是利落能干。这大概是李宇春的魅力所在了，她很能揽住人心。
这次准备了三件夏装要登场走台，至少需要两个模特。打电话给一直有合作关系的模特公司，结果竟是没有模特了。能上场的，都被其他公司或者工作室要走了。
“不是说已经订下人选了吗？怎么突然没有人了！”李宇春不再像之前那样淡定了，口气也急躁起来。
站她面前的那个同事，一时答不上话，支吾了半天才说清楚，“本来是讲好的，是我们一直合作的那两个模特。但是……”
“讲好？就是你没有和她们订合约了！”李宇春一时怒气，“难怪这会被人要走了！”
李宇春放下在裁剪的剪刀，摁住了桌子边缘，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又呼出去。她在让自己冷静。
“你先去忙吧，我来解决。”
忙到晚上，李宇春让大家回去了，说是不要加班了。明天好有精神去参展。虽然小娜走之前还担心的问她，“都可以了吗？服装做好了？模特也订好了吗？”
李宇春不回答，只给了安心的笑容一枚。
我心里却知道。服装一定没有问题，之前改了那么多次稿子，做了很多件样板，选几件出来，以李宇春和几个设计师的能力，妙手回春不是问题。问题是临时找模特。
我看她没有要走的意思，我去麦当劳给她买了食物。折回来的时候，她果然还在。我发短信给刘力扬，“今晚加班，晚回去，别等我了。”
她很快就回复，让我下班时候告诉她，她来接我。
把食物给李宇春的时候，她在发呆。
“有模特了吗？”
“恩。”她回过神来，“但是只有一个。”
夏天，是很多服装走秀的时候，找模特只有早没有晚。临时找到一个，平时交好的模特，还是看李宇春的面子才仗义相助。李宇春只有感谢，无暇懊恼。
“一个人不够吗？”
“中间不够换装。上场安排太紧凑了。”
安静了好一会儿，我看着她默默的吃掉了汉堡可乐，没有来得及融化的冰块在纸杯底哗啦的碰撞。
她很郁闷。我感觉到的。想帮她。我承认我自己看不得她不得意的样子。
“你看她们每一个人下巴都抬那么高，一副自命不凡的样子，其实长的还没有你好看呢。”
在美国圣诞舞会上，她对我说的话没有来由的撞进我的脑袋里。
脑子一热，我脱口而出。
“老板，你觉得我可以吗？”
几秒钟空档。她在看我，我脑子清醒过来。恨不得把纸杯里的冰块扣到自己脑门上，好让自己冷静，收回这种丢人的傻话了。
她放下可乐杯，“咻”的站起来，抓住我的手腕。“我居然没有发现你这块大璞玉！”
她拉我走到三套服装前。她指着假人模特身上的衣服，“你穿这两件走。先上场，然后我朋友上场的时候我帮你换装。”
来不及反悔，她已经张罗开了。“你先穿上看看。还来得及改。”
衣服有刚好拖到地上的下摆，不能去洗手间换。李宇春看了我一眼，才反应过来，她把门掩上，在门外等我换。
一会后，门上传来礼貌的叩门声，“雯婕，可以进去了吗？”
“恩。”
白色上衣，黑色贴身的裤子，还有像披风一般的白色外套。李宇春取来鞋子让我穿。白色的鞋子，足有七八厘米高。踩上去就赶上李宇春的身高了。
“还挺合身的哈。”李宇春兴奋的把我从头扫到脚。
我却因为不习惯如此之高的鞋子，摇摇晃晃的站不稳。她含着笑把住我的双手，“今晚就练习一下怎么踩着这么高的鞋子走路吧。”
我瞟了她一眼：“简直是高跷啊。”
她只继续拉着我的手开始。她退一步，我就往前迈一步。这么来回走了几趟，每一步几乎都要扑到李宇春身上去。却想不到她这么有力，支撑起我全身的重量。依靠在她身上的时候，那样温暖的温度和舒服的香气，竟然让我心生眷恋，我被自己的想法吓到。
赶紧回神，好在她没有发现我的胡思乱想，我让自己一心好好练习。
好在最后也能稳稳的扭上几步了，李宇春才算我通过，“这样就可以了，上台前再换上鞋子就可以。”末了补充一句，“你别在台上摔了就行了。”
换下鞋子，脚踏实地的感觉真好。
“那套也要穿上试试吗？”
“呃。”李宇春愣了一下，“不用了。明天直接穿上就行了。”
我没有多想，“哦。”

八、
回到北京的日子，我就会开心一些。不会被某些无形的东西压制在身上，挣扎到自己筋疲力尽。
但是回来之后，我和力扬都默契的不再去提关于结婚和家庭这样的事情了。各自的原因，只有自己心里清楚。好几次我想开口问她为什么不想结婚，但都没有问出口，不知道在怕什么。关于李宇春的事，我也曾想和她表明，但是每次话到嘴边，我就会咽下去，变成一些有的没的。内心惶惶不安。
有些事情压在心里，会像一根针，位置巧妙的扎在那里。除非自己大动干戈，让它扎到自己，让自己痛。否则，也只是一根位置巧妙的针，久了连自己都不太在意了。
我去上班，我发现一上午了李宇春都没有来。她也没有打电话给我，我去问小娜，小娜似乎不在意，她说：“老板时常会直接外出做事不来工作室的。”
我却觉得不安，她不来应该会和我说，况且我打了那么多电话给她，她也没有接。小娜只一脸玩味的笑，“你不要太紧张了。”
我回去意思的坐了一会儿，然后找了个借口离开了工作室。
我要去找李宇春，她一定发生什么了。
我一路直奔李宇春的住处。她有和我说过。
不算太远，出租车很快就把我送到，门铃按了三四次都无人应答，但是我是如此肯定她在家，我放弃按门铃，在门口大喊。
“李宇春！”
第二声，门就开了。门口站着一身家居服的李宇春，一脸菜色。
她微微侧身让我进去，她说：“怎么来了？不工作了？”
我真想敲她。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看。
她挠了挠睡的凌乱的头发，不好意思的笑起来：“大概是因为换季中招了吧。感冒了。”
我生气，气她不照顾好自己让自己生病，气她生病了也不告诉我。总之就是一肚子气，但是看她一脸憔悴的样子，我又气不起来了。
我拉过她，“走吧，我们去医院。”
“感冒而已啦。吃点药，睡一觉就好了。”李宇春摆摆手，跑回卧室，把自己裹到被子里去。
“药呢？”我跟紧她。
“刚吃了呢。”她从被窝里伸出一只手，牵住我的手，像个小孩子，“本来不想让你知道。诶？你怎么知道的？”
“我就是知道。”说实话，一切都是我的直觉，无法追根溯源。“给你电话不接，摁门铃也不应。”
“睡糊涂了。”李宇春拉我坐下，我便顺势在床沿边坐下。
我帮她掖好被角，让她舒服一点，“睡一会吧。”
“恩。”她似乎是真的累了，闭上眼睛很快就安静的只剩呼吸。她对我很安心。
房子没有很豪华，但是装修处处用心。三室一厅。相框里的全家福，摆设的日用品，无不显示的一个三口之家的幸福生活。
我回头看睡的昏昏沉沉的宇春。
比起我，她应该更辛苦一些吧。本来温馨幸福的一家，突然只剩下自己了，还要让自己坚强自立，想来就觉得辛苦。生病无人陪伴是滋生孤独情绪的最佳条件。
我去厨房给，想给她弄点暖胃的食物。厨房已经许久没有使用过的样子，冰箱很空，大米和速食品倒是有一些。
洗锅，淘米，熬粥，烧水。蒸腾起来的袅袅热气让人感动的想哭。谁家灶头无烟火。
弄好一切，已是傍晚，入秋后天黑的特别快。
按亮屋里的灯，把粥和肉松端进去。
“宇春。”我喊她起来。她因为不适应突如其来的光亮，拧紧了眉头，不愿意起来。
我继续喊她：“起来吃点东西。”
她眉头未舒展，脸颊是不健康的红，显得很难受。我立马放下手中的碗筷，伸手摸她额头。烫的吓人。
我用力扯她起来，“春，别睡了。我们去医院。”
她迷迷糊糊的被我操控着换衣服，穿鞋，我不知道我哪里来的力气，就这么一路拽着她到路边。
伸手招了几百次车了，没有一辆车愿意停下来。正值下班高峰期，交接班时刻。路上堵，个个司机都一轰油门，拒载的理所当然。
我恨自己不会开车，只能放着李宇春的车在这里跳脚。
李宇春看我快撑不住她的体重了，自己靠到边上的行道树上。有气无力的说：“现在哪能招到车呢？回去吧。”
“不行，你是想发烧烧死吗？”我怒。
我看到不远处一辆出租驶来，立马跳到到路上，横出大半个身子，那辆本想不停的车也只好慢下速度来。
我已经管不了司机载不载了，只管拉着李宇春爬上去。
司机连头都不回，“小姐，现在不拉客。”
我凑过去，一脸正义凛然：“小心我投诉你！去最近的医院。”
司机回头看了看，一个气势汹汹的我和一个病怏怏的李宇春，可能想到是去医院，只好压下计价表，朝医院开去。
急诊，医生并不像我一样急，程序一样的诊查询问，我在一旁紧张的不得了。最后开了一些西药，让我带她去挂点滴。药水一滴一滴注入到她的静脉，人也清醒一些不混沌了。
“彪悍的姑娘。”她倚在椅子上，笑我。
我从一堆药品说明书里抬起头，拿眼角瞟她。“不要才好一点点就开始闹。”
“好。”她拿没有扎针的那只手牵住我的手，轻轻说了句：“幸好有你。”
我把视线挪开，“吓死我了。你死了我怎么办。”
她噗哧笑起来，“哪能啊。只是小感冒嘛。胆子真小。”
我害怕身边我爱的人去经历生老病死。
她拍我的脸说，“别怕。我在呢。”
“恩。”我看向她。她眼睛好亮。
年轻人是有野兽般的恢复力的，吃了药很快见好了。
平时工作春风得意，独立又坚强的李宇春，生病起来也脆弱无助。突然想到刘力扬，总是安安稳稳温温和和的样子，但总有心事不与人诉说。
我要让自己更好一点，更强一点。可以保护你们。

回到屋子，一推门竟是一阵烟味。力扬站在窗台边上抽烟，没有烟灰缸，几只烟头都摁灭在花盆里。
“你抽烟！？”
她回头看我，又把烟递到嘴边狠狠抽了一口然后就掐灭了。“抱歉。”
我从来不知道乖巧听话可人的姐姐刘力扬居然会抽烟，其实我惊讶的是从没有见过这样魂不守舍颓废的刘力扬。
“我从来不知道你抽烟。”
“你不喜欢烟味所以我不在你面前抽。”力扬解释，看了我一眼，“你不用知道所有的事。”
她坐在沙发上，向我招手让我过去。
可是她的样子，像陌生人一般，我不了解她。
我还是端坐在她身边，等待她用姐姐的身份来质问我责骂我。
“三儿。”她唤我，像是呓语一般。
“恩。”
“你有没有想清楚？我是说，你从来没有恋爱过，你确定你对李宇春是喜欢，是爱吗？”
“力扬，是的，我确定。我喜欢她。是爱，不是一时的糊涂或者新鲜感，也不是把欣赏当作了喜欢。”
爱，爱上便知道是爱了。
“唉。”力扬轻轻叹气，“你会带她回来，我就知道你有多认真了。”
我看她，脸上写满了“我还不懂你吗？”的表情。是啊，从小到大，上什么学校，读什么专业，做什么工作，一切都无需父母过问，自己安排妥当。都是已经决定好了，才和父母报备，只是当作通知一般。
力扬说了这样的话，我以为她已经接受了李宇春，包容了我。但是，我错了。
下一秒，力扬便严肃起一张脸。
“三儿，但是，这是不可能的。你想想你爸妈，还有一整个家，他们不会允许的。”
一句话，掀翻了我的底线。戳到了我的痛处。
“力扬，我不知道，那边为什么要干涉我的生活？我的学业，我的工作，我的恋爱，为什么那边要事事过问！”
“那是家庭啊。是你一出生就绑在你身上的！你怎么逃得掉？”
“家吗？我从来不觉得那边是家啊！”
一口一个“那边”，将我和力扬清楚划分界线。力扬生气起来：“所以你要为了一个李宇春，放弃你的家吗？”
“为什么要说放弃？爸爸妈妈我去解释，我去说服。除非他们觉得我是个离经叛道的不孝女儿。”
“那你怎么面对奶奶？还有那么多的亲戚。一人一句你会被骂死的你知道吗？”
“我的奶奶早就去世了！我没有那么多亲戚。“那边”的人，随便他们！”
力扬突然提高了音调：“那你是把我也划到了“那边”是吗？是啊，我也是那边的，我有什么权利过问你的生活！”
“力扬！”我只好比她更大声，好让自己更有气势。她有被震到，瞪大了眼睛看我。
突然安静下来，让我一时乱了方寸。我和力扬从来没有吵过架，一直相安无事，没想到一吵起来也这么气势汹汹。
“奶奶走后，”我让自己说下去，“这个“家”，你是我最重要的亲人。”
她把头扭过去，不再像刚才那样大吼大叫。
“姐姐，”我叫她，“因为你是我姐姐，我才把李宇春带来见你。”
她抬头，“所以呢，是什么意思？希望我站在你的阵线，好在将来帮你说话？”
我不可置信听到力扬说出这样尖酸的话语。像是另一个人站在我面前和我说话。
“不……不是。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说，“就只是这样而已。”
我看了力扬一眼，“只是这样而已，以后会怎么样，你不用帮我说话。”
“三儿。”力扬开口，“你明明就害怕面对长辈，而且长辈也不可能同意。不要让自己让大家都不开心了。”
“我不能让宇春难过啊！”

十三、
人际之间关系是很微妙的，我爱你，是爱你的声音，爱你的眼睛，爱你的钱。那么我也可以因为任何一个理由不爱你，两个亲密的人也可能会因为牙膏从哪里挤而闹掰。
那日之后，表白之后的力扬似乎有些后悔，她在竭力当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而我，连她的眼睛都不敢看，每日起个大早就去上班。
我们之间，变得疏离。不像学生时代因为时间空间上长久未联系的陌生，而是一种说不明道不清的陌生。
现在，晚上八点，已经没有其他同事的办公室。我正坐在自己工作的小格子里，反复的翻译一个法国客人的来信。
我像是有强迫症一样，对每一个单词，每一个语法，每一个标点符号都认真修改。
“这封信你下午就已经就交给我了。”李宇春的声音冷不丁的响起。
我抬头看她，然后又盯回电脑看，手指开始杂乱的敲打键盘。我知道，我只是在故意拖延回家的时间。
“你每天这么故意加班，我要一直陪你，很累诶。”李宇春把身子靠在桌面，看我的姿势有些居高临下。
讨厌她。其实什么都看穿了，却什么都不说。
她伸手过来，摁掉了我的电脑屏幕。我脑袋有一刹的空白，突然不知道要做什么了。我有些生气。
她把我拽离椅子，看着我，张口说话，带些不易察觉的愠怒，“不打算和我说么？”
“恩？”嘴里是下意识的回答，身体已经开始做出逃避的反应，眼睛躲开。
我要说什么？我的姐姐和我说她爱我。
眼前突然是力扬忧伤的眼神，只好慌忙闭上眼睛。
“一些事，你不想说我就不问。我不会在乎。”宇春继续说，“可是，你的心情我会在乎。总是这么闷着，你不累吗？”
“……”无言以对。
“生气也好，难过也好，和我说说。”
我抬头看她。
“哪怕像上次那样，打个电话来哭一场。”
迟钝的脑袋反应过来，她在生气。无论是相亲，和亲人争吵，以及力扬的事，我都没有主动和她说过。一直是她自己揣测出所以然。
我对她太不坦诚。让她感到不安，和没有实在感。
我抬起手臂，缓缓的圈住她的腰，再慢慢收紧。
“对不起。”
对不起。是我自小都太自以为是，以为自己可以承担所有的事，不用其他人来帮我。所以才把事情放在心里。没人问，我就不说。问了，我就说谎。
她拥抱回应我。
“有我呢。”
“力扬说她……喜欢我……”我开口，却第一次感觉到自己表达能力如此不佳，“我该怎么办……她……我的姐姐。”
李宇春声音传来，幽怨又无奈，“我知道。”
我离开她的怀抱，站直了身子，“你知道？”
“你去纽约，忘记汇报，她着急又生气。调动工作也要来北京。你来当我模特，她又保护的要命。处处体贴你，照顾你。”李宇春说，“她看你的眼神早就出卖她了，只有你呆头呆脑把她当姐姐。”
我第一次深刻体会到“当局者迷”。但是我还是陷在“姐姐”身份的迷阵中走不出来。
“是姐姐啊。她明知道自己是姐姐。”
李宇春轻轻摇头，又把我揽进怀里，“这个我不知道。我想，喜欢一个人，是感觉，不是理智。”
“我该怎么办？”
对任何事情都轻松掌控的李宇春，此时也皱眉，她也无可奈何。
解铃还须系铃人。

姐姐，我不知道如何再把你看待成我的姐姐。
冷掉的咖啡可以再温热，凋谢的花朵明年会再开，落下的雨水日出时便回到天空再成为云彩。可是，香气殆尽的咖啡已经不是同一杯，形态改变的花朵已经不是去年那一朵，天空的云本就无相同，何况天上地下绕一圈后的水汽。
现在，午夜三点一刻，站在我面前的，不是我的姐姐，是刘力扬。这之后，你也再不可能成为温柔亲切的扬姐姐，你将一直是刘力扬。
“这……不一样。”
她终于不在冰箱里翻腾那些少的可怜的食材了，转过身来，眼神迷蒙一层雾气，让我误会她要落泪。“那你要我怎样呢？”
我又再次失去言语功能。
“我不是已经后悔了，已经再尽力当回原来的姐姐了吗？你每天起大早出门，不就是不愿意见到我么，那我就配合你，让自己不出现。你喜欢谁，我也不过问什么了。我只是和亲爱的妹妹同住一个出租屋，偶尔照顾她生活的姐姐，这样还不够么？你还要我怎么样呢？我还可以继续做。”
力扬一大段的话，让我无从招架。她无奈心酸的样子已经让我心像被抽紧一样的疼。
“力扬……”我拽住她的衣角，“力扬。”
我退化到只会这样毫无目的的喊她名字。
“我本来觉得，喜欢你是我自己的事情。我喜欢女人，已经够辛苦，这个女人还是我的妹妹，我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能看着你每天开开心心的，就足够了。喜欢你只是我的秘密，我想过你会结婚生子，你会过上正常的生活。”力扬说着说着，突然停顿了一下，“可是，我没有想过，你带来见我的是“女朋友”。这让我痴心妄想，觉得你是会喜欢我的。”
一段一段毫无停顿喘息的话语，拉扯着两个人的心。
我松开拽着她衣角的手，不着痕迹的退后半步，“你醉了。”
她笑了，嘴角挑起一边，充满挑衅，“我倒希望我真的能醉了。醉的头痛胃痛，都比看着你心痛要好。”
我再退一步，她随即紧紧跟上。“离开她。”
我抬头，看到她充满戾气的面孔，死命摇头，“不行，宇春不行。”
“她是给你下了什么药？让你这么死心塌地？呵，我也要讨教一番。”力扬说话开始不像她，“是带你去美国玩一圈？是给你高于常人的工资？还是买了车给你？”
“刘力扬！”我大声呵斥她，“你醉了！”
“我说了我没有醉。”
“刘力扬！去美国是工作！工资是我自己赚来的！车也是我自己的钱买的！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一点都没有！你怎么会这样想我！在你眼里，我是这样爱钱吗？”
争吵再次一触即发，我想她真的醉了，她站不稳，靠在料理台边。我走开给她倒水，希望趁机冷却争吵的高热。
水杯递到她面前，她没有伸手接，只是挑起眼皮看我，像只受伤的鹿，像只防备的兽，在隐藏伤口，随时奋起攻击。
水杯端着，她不接。我不知道该收回来还是这么继续举着。“力……”
她猛的拽住我的手腕，将我拉向她，后面的话被一时惊吓咽回喉咙。大幅度的动作，将水撒了半杯，泼湿了两个人。
她毫不在意，这手继续抓紧我的手，另一只手扣住我的腰。旋即欺身上前，嘴唇准确无误的贴上来。我尝到烟草的味道，各种酒精混合的味道。
脑袋嗡嗡作响，手指力气涣散握不住杯子，任其自由落体摔碎在脚边，水花和玻璃碎渣一起溅开。
力扬的亲吻霸道且不容拒绝，我狠心咬了她，趁她吃痛无力时，一把推开她，连连退后逃开。
我咬的狠，她的下唇破了口子，鲜血渗出，我感觉到我口腔里也有血腥的味道。
她伸出舌头舔了舔，随后走出厨房，一言不发，卧倒在床上。
可能是累了，或者酒醉，她很快就昏沉的睡着。而我，做了最懦弱无耻的事情。
我，收拾了衣物，在天亮前，像是逃一样的，离开了这个屋子。

十四、
冬天的清晨，天都还是黑的。路灯还没灭。环卫工人开始清洁街道。大扫帚和地面摩擦发出哗哗的的巨大响声。
我坐在路边的花圃阶上，小行李箱靠在脚边。那个环卫大叔已经有意无意的看我好几眼了，估计在好奇猜测一个姑娘大清早在路边，是早起出远门，还是和家人玩离家出走的把戏。
我发现我的交际面如此狭隘，此时此刻，我再找不到第二个人来收留我。
只有李宇春。
当我再次端坐在李宇春家的厅中时候，早上七点钟。她脸上还有一时醒不过来的睡意，我觉得我应该在花圃边上再坐两小时，才不会打扰到她。
她端来热水，在边上坐下。
“力扬知道了？”
“醒了就会知道。”
“吵架了？”
“嗯？”我瞄她一眼，“算是吧。”
李宇春站起来，走到自己房前，“你睡我屋吧。我睡我爸妈那屋。”
我知道李宇春一直保留她父母房间，所有摆设都不曾改动过，那房间已经像是一个记忆盒子，打开只会尘埃迷了眼睛，让人哭泣。
我摇头，“我睡沙发就行。”
她站在门边，眯起眼睛来看我。
“你不介意的话，我只占你小小半张床。”我想，我再坚持睡沙发，她会和我生气的。
她走过来，笑容简单干净。“住下吧。我们一起住。”
点点头。
“我放你假。”
一晚上没有休息，又在那么冷的室外坐了那么久，我真的是很困很困了。“好。明天我会补上工作的。”
“我是说放你长假，你好好休息一阵。”
我抬头看她。依你所言。
稍迟一点的时候，李宇春去工作。我把自己陷在她的床上，四周满是她无法阻挡的气息，干净而简单，好安心。
我好困，窗户外面折进光线，越来越亮，晃的我头晕。
力扬，力扬，你醒来会找我吗？我要怎么面对你？
之后，我就沉入了无尽的梦境。
我做了杂乱无章的恐怖的梦。
我梦到自己被带去一个工地现场，那里发生了身亡案。梦里的我不是警察，不是法医，不是死者亲属，我只是这么被带去了，而我并没有觉得任何不妥。
死者周围站了一圈人，窃窃私语。我走过去，一眼就看到了躺在沙土地上的死者——是我！是尚雯婕！
不像是意外坠楼身亡，也不像是激烈搏斗的凶杀，她，不，是我。就这么安静的躺在那里，比睡着还要安静，仿佛蜡像。
我，死了。
我还站在自己遗体面前，周围的人似乎一点没觉得异样。没有人尖叫的大喊见鬼，然后跑开。也没有人来问，你们是双胞姐妹吗？他们只是围观，一点不在乎这桩死亡。
我惊得一身冷汗，梦里的我已经清楚的知道自己是在做梦了，可我醒不过来。
我离开工地，离开了窃窃私语的人群，他们没有在意，只继续围站在“死者尚雯婕”身边。
这个地方，我不认识，我这么一直走。
我要去哪里我不知道，我要做什么我不知道。我唯一知道的是，我不愿意继续这个梦，可我无能为力。
最后，我站在高原辽阔坚硬的土地上。是高原，却有着大平原富庶的风景，草地相当茂盛，花朵不知名却遍布整个草地。
氧气稀薄，呼吸开始不稳。太阳光线毫无阻挡的直射大地，亮堂堂的一切。天空湛蓝深邃，云朵飘在很远。我觉得恐怖，比黑暗无边的宇宙还要恐怖。
高原上的风，猛烈的刮，卷着世界上我未曾去过的地方的尘埃。凛冽的从我脸颊上，从我裸露的肌肤上划过，像是钝掉的刀刃在切割皮肤，不见血，却着实受伤了。
云朵被风吹着跑，身不由己，大块大块的影子也随之在地面上移动。
这里只有我，和不会说话的景色，以及咆哮过度的风。
孤独的可怕。
醒来的很莫名，身体突然就醒了过来。以清醒状态做着迷糊的梦，很累。我的思维还在被凛冽的风激荡着。
我做过相当多的梦，能记得的不多，独独这个诡异的梦盘踞在我的脑海深处，偶尔会突然想到。
很久很久之后，才隐约明白，那是所谓的命运，给我的预告。
所谓预告，就是预先告知。告诉你一声，避免它到来时候，太过于狼狈。它会来，你不能改变。
这是后话。

“哪有那么多故事听。”女人将烟掐灭的时候，轻蔑的说，一针见血，想听故事的众人都有些尴尬。
女人继续说：“无非就是回家没爹妈，出门没有朋友，每天醉生梦死的活着。”
“八条命是什么意思？你死过吗？”女人对面的某个女孩怯生生的开口。
“我没活够呢。为什么要死？”女人的表情语气都带着不屑。
“那你说她算的准？”
红发女人不回答，只熟练的从烟盒里叼出烟，再熟练的点燃。“你问她。”
她的下巴抬起，微微指向摆弄卡片的占卜女孩。
占卜女孩神秘秘的笑容依旧挂在嘴角，“那只是一种说法。数字只是表达概念，不必纠结。”
“我问的是……死。”胆怯的女孩并不罢休。
“并不是失去心跳，停了呼吸才是死亡。”占卜女孩说话，像风一样，“遗忘，告别，重生，都是死亡。”
她讲的很深奥，我想那个胆怯的女孩并不是很懂。
人的生命不可能有八次，我们要将仅有一次的生命分配，去给父母，去给朋友，去给梦想。
红发女人抽着烟，去看窗外不停歇的雨水。我看到她潮湿的内心，被只流在心里的泪水常年浸泡。
而她，每次都用尽全部生命给与父母，朋友和梦想，可惜全然得不到回应。于是她被一次次“杀死”。
“哪来什么爱？每个人都是爱自己。”我看到红发女人的眼睛在烟雾后面看我和宇春，眼底带着嘲笑。
我有些坐不住，想离开。宇春默默伸手过来握我的手。
占卜女孩抬头来看我，眼神直白不带遮掩，“你看到自己死去。”
她风一样的声音，突然像猛烈激荡在高原上的风，咆哮着席卷我。我看到梦里只有自己的高原。
沉默像凝结的雾气，滞留在房间。
天色不早，话题诡异，大家都散去准备入睡，一场鬼祟的占卜就散了。
而我却沉浸在那句凛冽寒风一般的话语里。“你看到自己死去。”
我看到我死了，我来到陌生的境地，只有我一个。
大雨噼噼啪啪，海风卷过水面动荡喧哗，吵得人心烦意乱。
我起身去旅馆的院落里坐。却意外发现替人占卜的女孩，她坐在屋檐下的长椅上，继续看那本复杂的外文书。雨水已经打湿她的鞋尖，看来坐在这里很久了。
我默默坐在她身边。
她开口说话，“睡不着？”
我想她在和我说话，这里也没有其他人了。点头，“雨声太大了。海浪又吵。”
“嗯。这房间离海近，自然听得到海浪声。”她和我闲聊起来，“可是你知道吗？人类自古以来只会觉得水声让人舒适和安眠。母体以内是海。”
“什么意思？”我不明白。
“吵你的不是水声，是风。”
我一愣。她将书合上，“大风在无阻挡的吹，你孤独的站在风里。”
她抬起眼睛看我，眼睛像女巫的水晶。“我看得到你的梦。”
我觉得不悦，起身要走。
“尚雯婕。你不是猫。”
她的话语不依不饶，却牵住我要走的脚步。
女孩说，“你只能死一次。”
我的生命必须分配。家人，力扬和宇春。
女孩说，那个尚雯婕已经死了，你是新的。

十五、
这趟旅行时机选得不恰当，一直在人群里挤，而且雨后湿冷，让习惯北方干冷的我们难过。于是第三天我们就回去了。
有人说，旅行可以让人放松，让人重新认识自己，让人开阔眼界。但是这次的行程，根本没有什么景色被我记住，我只记得占卜女孩女巫水晶一般的瞳仁和飘忽的话语。
卡内的余额因为出门一趟骤减，闲赋在家已经半月有余了，快要失去了工作的动力了。如果不是因为宇春的关系，哪里有休息够了玩够了还能回到岗位继续工作的美事。
不抱怨什么。生活总在继续。
回到工作室，总觉得什么微妙的东西在我离开的的这段时间里，在暗地了默默的滋生蔓延了。
我来或者不来，大家都并不在意，只有小娜在第一天的时候不经意的说了句，“感觉好久没见到你了，还以为你不会来了呢。”
我知道，在学校请个半天的假，同学也会围着问你去哪儿了，这多半是出于孩子的好奇心态和不用上课的羡慕感。那么，在成人的世界里，更多的是出于礼貌交际的问候。可是，不闻不问就是奇怪的事了。
我扯开笑容回答小娜，说我生病了，和老板请过病假了。她听了，拿眼角余光瞟我，嘴角笑容弧度诡异，不置可否。
一家服装工作室的翻译工作对我来说，算是轻松简单的。所以常常看着窗外川流不息的车流发呆神游。可是最近常常发现，自己不是在对着景色发呆，而是对着手机发呆。
力扬，是有多久没有见过你了。
我承认，我发起呆，就喜欢以小时候为起点发散思维，这次也不例外。黑色的天隔着窗户下雨，身后的同事表面祥和的工作。依稀多年前，独来独往的学生时代。我也是这样，在窗边的位子上看操场发呆，无法加入欢乐嬉笑的同学。
我，这个学习成绩优异目中无人的我，和老板有特殊关系的我，感觉到地壳某个突起在震动，滚烫的岩浆在涌动。
我的成就感，从不是来源于我的感情。家庭关系淡薄，同学之间不过点头之交，连唯一亲密的力扬似乎都在躲避我。
我应该像从前那样，努力获得更高的成绩，得到更多的奖项，让我拥有高傲的资本。
女孩说，那个尚雯婕已经死了，你是新的。
当我站在李宇春工作桌前时，她有被吓到，因为我看上去气势汹汹。
“怎么了。”她在稿纸后面抬头，笑容简单。
我看她，提出我的要求，“怎么样，我才能升职？”
“升职？”疑惑的表情换下她的笑容，“你想做什么？”
“我的意思是。我不想仅仅当翻译。老板，你觉得我是否有资格做更高的职位？”
“你的翻译的能力大家有目共睹。其他的能力，我并没有很大把握。”宇春看出我不是在开玩笑，于是认真的和我谈话，“但是我觉得你是可以做好工作上的任何事。你比这里任何人有资格做更高的职位。”
我笑起来，“老板，我想升职。”
“我愿意让你试一下。”宇春站起来，走到我身边，“你可以做督导。”
我等她解释工作内容。
“雯婕，你知道督导的工作内容，就是监督管理产品和员工。”
“恩。”
“但是，我这是小工作室，没有那么多规章要求。你要做的更多。督导只是名号。”
我明白的她的意思。于是，我以督导职称升职，我手上开始掌握对整个工作室任何一项工作的监督管理权。

十六
一些事情的发生，需要天时地利人和。而流言发生只要一个条件，有人就够了。
隔天，我和宇春一踏进工作室，扑面而来的就是诡异的氛围，同事们嗡嗡的私语像带着翅膀的蚊虫，瞬间扑闪而去。
异常的安静。飘忽的目光。
工作室数十台电脑亮着屏幕，桌面被统一设定成一张照片，昨晚我和宇春在办公室拥吻的画面。
我看住宇春的背影，挺的直直的，怒不可遏。大家被震慑到，大气不敢喘。我不着痕迹去看小娜，她脸上的“疑惑”表演的相当到位，阿东则不抬头。
在宇春发作前，我迈前一步，与她并肩。右手挽起她的左臂，在她看我的不解神情里，开始说话。
“很奇怪吗？”我微微勾起嘴角笑，这种不屑的笑容应该是我第一次使用，“其实大家早就心知肚明了吧。如果还有人不知道，现在就告诉你们吧。”
我慢了语速，下颚抬起的弧度，看起来多少有点盛气凌人。
“我们在交往。”
有的时候坦诚布公是最好的解释。之前，内心总是有些在意他人的目光，现在突然就开朗起来，不在意了。
大家有一瞬间的发愣，宇春牵起我去办公室，命令随着步伐下达，“如果明白了就继续工作。”
然后一片哗啦的纸张翻动声音，电脑桌面被修改回去，大家重新回到工作状态。
各家自扫门前雪。我相信，同事们在意的不会是我和李宇春的关系被曝光，他们只会猜测为什么，是谁做这种暗地放箭的做法。
我和宇春在办公室也只能大眼瞪小眼。我们只知道一定是阿东，那么原因呢？想不明白。
小娜被下令禁止接触财务，她开始像笼罩着黑气的幽灵，对我说话总是阴阳怪气。八成是怪罪我堵了她的生财之道。
偶尔路过茶水间，也总是一不小心听到同事们的嘲讽。我彻底沦落成为求上位，出卖自己的低贱女人。
我并有没有强大到可以对这些充耳不闻，无论是心理还是自身地位。但我也没有强大到可以阻止这些冷嘲热讽的发生。只能任由它们肆意蔓延，慢慢织成密密的网，将我套住。
某天，宇春从办公室里看出去，正好是小娜和阿东在说话的背影。她皱起眉头，惶惶不安，“感觉像两个定时炸弹。”
但是倒数计时结束前还算是安全的。只能这么将就着。

虽然表面上一直在为工作忙碌，但是那天趁宇春外出见客户的时候，我趁机离开工作室回去力扬的出租屋。
我害怕见到她的时候太突兀，还装模作样的买了一些水果和食物。实际上，她不在家，情理之中，这个时间，她应该在工作。我坐在床上发了好一会的呆。
力扬。你应该不会像我这样患得患失。你的表现一直很优秀。
时间不允许我悲春伤秋。宇春一个电话打来，在那头气急败坏。我觉得“定时炸弹”要炸了。
果然，一到办公室，宇春坐在椅子上，头低着，愤怒的气场强大到让人无法靠近。
“怎么了？”我问。
她不说话，把杂志甩到我面前。硕大版面刊登着新春服装趋势，最显眼的照片我一眼认出。
是李宇春最近的作品，那天加班撞到阿东的晚上，我还见过她在做最后修改。这个作品，没有意外的话，只有我和她见过。
“我带着这个作品去见客户。是客户给我看的这个杂志！他问我抄袭了谁！”宇春无法抑制自己的激动情绪。
作品发生抄袭事件，并且还被认为抄袭者是自己，这对一个充满自尊和骄傲的设计师来说简直是晴天霹雳。
我控住她的肩头，希望她冷静。
召唤阿东和小娜进来，场面像对簿公堂。平常看起来乖巧甜美的小娜，严肃着一张脸孔，从踏进门的起便没有好脸色。阿东畏缩在她身边，眼神躲闪。
我正想着如何开口，小娜已经抢白。
“是我把设计稿给杂志社的。”
李宇春恍然醒悟，“是我上次给你影印的时候！”
“是啊。”小娜一边说着，一边走到椅子边，高跟鞋尖利的鞋跟每一步都踏出一个沉重又尖锐的声音，她自顾自的坐下。
“为什么这么做？”我问。
她从鼻腔里哼出轻蔑的声音，似乎是我们做了对不起她的事，她吐出两个字，“报复。”
这种字眼除了电视剧和小说，怎么会在我身边发生？不可置信，我去看宇春，她比我还震惊。
“李宇春，你忘记了吗？”小娜眼睛瞟我们，仿佛在看两个演戏的人，“我说过我喜欢你。”
宇春一惊，迅速看了我一眼，眼里写满惊慌。
关于争风吃醋这件事，我只在为了长辈的红包的多少而争吵的兄弟姐妹们身上看到，只在爱的你死我活的剧本里看到。根本没有想到会落在我的头上，而我什么都不知道。
“小娜，那个时候我已经和你说的很清楚了。”宇春反而开始冷静了。
“呵呵。是啊。那时候我本来是想可以好好呆在你身边工作，帮你就好了。”小娜猛的站起来，高跟鞋都要承受不住她的力，大步流星的冲我而来，一把扭住我的手臂，力气很大，好疼。
宇春眼疾手快，拉我离开小娜，将我护在身后，大声呵斥，“小娜！你干嘛！”
小娜哭起来，温热泪水花了精致妆容，看起来凄惨无比，谁看了都要动恻隐之心。她仍然稳住自己的声音，说话对象直指我而来，“不是你来，宇春就不会被你抢走。我还那么傻呼呼的和你说了那么多话。”
我愣住，原来我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做了第三者的事吗？我无力思考了。
“没有，我就没有答应过她。”宇春说话，语气坚定。她总是能轻而易举看穿我的心事。
而我，竟然动摇了自己的心。
“你不就是想要李宇春的钱吗？你不就是霸着她可以抛头露面吗？那我就要弄垮这间工作室。不是你要多管闲事，这工作室最多是经营不当亏空倒闭！是你非要指出我做假账！我才不得已偷了设计稿！是你让李宇春名誉扫地！”
不可理喻！这比想象的不可理喻。所谓“报复”根本就是臆想症，却让承受者承担太多。
“那阿东？”我看到站在一边，始终不插话的阿东。“阿东是怎么回事？”
小娜头也不回，尖酸刻薄的话语不留任何情面，“你们知道这个男人的梦想是什么吗？他居然想开自己的服装工作室！所以我告诉他，只要我们从这里挪一点钱就好了。然后他就什么都听我的了！简直是太蠢了是不是。”
阿东不曾抬起的头，在一瞬间猛的抬起，脸上的表情复杂。为以为他会是愤怒，震惊或者懊悔。但是他复杂的神情里，并没有我以为的这些情绪。
他说：“老板，对不起。”
小娜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情绪开始亢奋激动，大声嚷嚷的声音足以惊动门外的同事。阿东扯住她，制止她有些疯狂挥舞的手臂。“小娜，小娜，我们走。”
小娜被拖着离开。阿东回头看我们一眼，表情深不可测。
虽然还有好多话没有说，但确实不是说话的状况。我们看着阿东和小娜互相拉扯着，在众人不解猜测的目光中离开工作室。
说实在的，我以为所谓恋爱是两个人的事情，直到现在我才明白这是天真的幻想。我从一开始就担心我的家人，我的朋友，我周围一切的人是否祝福我们。现在我还担心起，两个人的世界随时有个第三人插足。不是感情破裂，也不会移情别恋，但是这第三人依旧带来莫须有的疼痛。
我们这样的爱恋，难道不是很辛苦的吗？不是应该风雨共济的吗？会出现一个小娜一般的人物，将爱人作为战利品一般争夺，如此不顾及其他，甚至不惜毁了她。是我把爱的看的太重，还是她们看的太轻？

此刻胡思乱想的我，仿佛在周遭围起了堡垒，宇春站在外围看我，不靠近我。
而我，一动不动站在原地。我们从未距离如此遥远。
你知道吗？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一旦一件倒霉事开始，接下来就是无止尽的倒霉事，像是精密计算后整齐排列的，绝对不会失败的多米诺。
凌晨四五点的时候，电话铃声非常突兀的响起。我非常害怕这种半夜三更的电话，没有特别重要的事了，谁也不会挑这个点扰人清梦。
我简直是跳起来，一把抓过手机。
上面亮着的名字让我一时晃不过神。是力扬。
那么久没有联系我，也不回应我联系的力扬在半夜给我电话，让我措手不及。
摁下通话键，那边劈头盖脸的吼起来，“尚雯婕你是白痴！李宇春也是白痴吗？！你们两个到底在做什么？”
我一惊，没睡醒的脑袋根本不够我思考。宇春也被吵醒，坐起来，一脸茫然。
“怎么了？”我问。我听到了她那边有些微嘈杂的声音。
力扬沉默了一会才说话，生气的语调里掩不住的责怪：“你们怎么那么不小心。还要弄上杂志那么张扬！”
这才反应过来，一定是阿东和小娜把照片给了杂志社。这种花边，简直是八卦版的最爱。我想起来，力扬在杂志社做编辑。
“对不起。”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怎么办？怎么办？”
一旦上报，一切都要见光，我根本没有能力没有勇气去面对。
那边放轻了语调，柔和了态度。“别担心了。今天正好我监印刷，我已经让他们停了。”
“你……”我语塞，“你怎么办？”我发现我担心的不是自己，而是她。
“就重新补一个版上去。大不了被炒掉了。”力扬依然是那个疼我保护我的姐姐刘力扬，她无所谓的话语里，我竟然控制不住自己泪眼朦胧。
她小心的问我，“李宇春在你边上吗？”
“嗯。”
“我要去补版块了。”她说，“不要担心了。有我在呢。”
“嗯……”我还想说些什么，那头就收线了。
宇春拉起被子，从后面环抱住我。“不要着凉了。”
她伸手掩住我的眼睛，试图阻止我的眼泪。说话声音低不可闻，“对不起。对不起。”
我不知道为谁而哭，心里五味杂陈，可能为了自己，为了力扬，也为了宇春。我努力让自己强大，哪怕成为工作狂。可惜没有这个能力，既不能帮助宇春，还要依靠力扬。
为自己的没用懊恼至死。

十七、
我们的生活像是越野车，从平坦的道路驾驶到十八弯的崎岖上路，上上下下开始颠簸。
我看出来宇春是组织了很久的语言要和我解释小娜的事情，所以我微笑回应她。
“没关系啊。”
她依然努力向我解释，“说实在的，我自己都已经不记得这件事了。而且只是一个单方面的事情，所以我没有和你提起过。”
“没关系啊。”看她一副紧张兮兮的样子，我并不觉得她在掩饰什么，而是一个以为自己犯错的小孩。
我不该动摇我的心，不是么。因为这种莫名其妙的事情而分手，才是莫名其妙呢。
我们这么坐在床上，不说什么，就看着对方，直到天亮。
我说：“老板，今天我请假。”
她看我，一阵无言，“去找力扬吗？”
我点点头。
于是，根本没有睡好的两个人。一个去工作室，一个去了杂志社。
我在杂志社门口等力扬。我没有打电话给她。她出来的时候正好九点十分，看到我愣了一下，仰着一张睡眠不足的疲惫脸孔。
天气并不好，是阴天。北京差劲的空气质量，到处都雾蒙蒙的。冷风吹着人们低头快速挪动步子的一月底。我见到了好久不见的刘力扬。人们都在走动，只有我们站在风里看对方。
我快速走到她面前，生怕她走掉。
“三儿。”她叫我名字，陌生又熟悉。
我憋了好一会才说，“冷吗？我们去吃早饭。”
我们去麦当劳吃早餐，力扬往咖啡里倒了三个奶球一整包糖，她其实很怕苦。如果，没有这么多事，现在应该是在小屋子吃力扬做的早餐吧？恍如隔世的感觉。
她喝了一口饮料，然后开口：“版块已经撤下来了。不用担心。”
“不是。我不是来问你这个的。”
她抬头看我，我清楚看到她美丽桃花眼下青青浅浅的眼圈。
“我……我是想你会给我电话了，应该也会见我了吧。”我扭过头，不去看她的脸，“力扬，我们好久没见了。”
她低头喝了一会饮料，然后说话，话语融在咖啡飘渺的热气里，“年底比较忙。”
我顺着她的台阶下，希望我们之间尴尬的气氛缓和，“嗯。你已经当上主编了。”
力扬之前没有监制印刷这件工作内容，只有主编才需要，所以我断定她升职了。
“嗯。不久前。”
“这样临时改版块有问题吗？你才刚当上主编。”
她摇头，说：“没事，不会有问题，临时改版块是常有的事情。真庆幸李宇春只是一个圈子里小有名气的服装设计师，如果她是大牌明星，我就没有办法了。”
从她嘴里听到李宇春三个字，我觉得有些说不明道不明的情绪。
“但是她怎么也算有点知名度，万一真印刷下去。”力扬抬头看我，“我想家里人一定就知道了。”
“谢谢。”我不仅没有还清你，甚至亏欠更多。
她给我一张纸，我接过来看，上面写着一个人的简单资料。
力扬说：“我看过这个照片的提供者了，就是这个人。你们是得罪了什么人吗？”
我看出来是阿东，只把纸张轻轻对折收进包里，回答力扬：“他是我们的同事，个人问题。”
力扬不说话，她最懂说话的时机。
“辛苦吗？”力扬突然开口。她问我。
我摇头。
她笑了，好久没有见到她笑了，“只要你愿意，赴汤蹈火你都不觉辛苦。你打小就这样。”
“力扬，我们和好吧。”
“和好？”力扬看住我，好像我在讲她听不懂的语言。
“力扬，我们还能像从前那样吗？一起玩，一起吃饭，一起回家。你还可以做我的姐姐吗？”我不敢抬头看她，所以我也没有看见她脸上忧伤失落的表情。当我看她的时候，她笑的晴朗。“没有回你电话，是因为最近真的很忙。”
她在说谎，但我不想拆穿。
她继续笑着说，“我一直是你的姐姐。我没有怪过你什么。”
我能回答什么呢？没有比这个更好的结果了。没来由的想起那首从头到尾都在说谎的情歌，人生已经如此艰难，有些事情就不要拆穿。
餐厅暖气很足，单调的食物在饥饿的情况下也可口起来。我不想太快打扰这种类似“久别重逢”的气氛。
等到我们吃完所有的食物，等到餐厅已经停止供应早餐，等到我已经没有话题东拉西扯，我终于开口向力扬提出了我的请求。

十八、
宇春告诉我，她已经辞退了阿东和小娜。我没有异议。
她还告诉我，阿东真的很喜欢小娜，其实他不是傻瓜的。我无言应答。
她说话的语气里有失落的情绪在。她说，“小娜和我的关系其实八竿子关系打不到一起。但是总归有这么个所谓的亲戚关系在，这么做，我觉得很不安。”
她关于家庭关系的牵挂，我明白，但此时此刻依然挂记这些所谓的关系我就有些想笑，或许是我自己把家庭看得太淡薄。于是她一人在边上絮叨着什么的时候，我基本都没有听进去。只无神的看着电视，遥控器在手中一下一下的摁，电视屏幕闪的令人眼花，我也不停的按下去。
电视里节目歌舞升平，主持人花俏的衣服都红艳艳的，各类广告都开始打出团圆牌。我意识到春节就要来了。
“春。你春节怎么过？”
她的话语被我打断，然后扭头去看窗外，外面没有风景，只有对面人家的灯光。“没有什么打算呀。就在这里等你回来。”
后半句话让我很难受，我不清楚为什么，她似乎从不要求我什么，甚至安排了自己接受一切。
“那我留下来陪你过年好不好？”
她突然转回头，一直淡定的眼神闪过惊喜，随后又是担忧的样子。“很难吧。”
确实很难，且不说春节本就是一个大家极度重视的团圆节日，单说我的家庭相当重视节日团聚，这点就很头疼了。
前几日我打电话给爸爸，他接电话有些意外，因为我平日里不主动打电话。确定我没什么事后，他随后就问我。“雯雯。快过年了，什么时候回来啊？”
这个电话的本意是要和家人说过年留北京，但是我没来得及开口，就被抢走话语优先权，乱了计划，我有些记不住之前编好的台词。
“爸。今年过年我就不回去了。”
“啊？为什么？”
“年底工作多，不能堆到开假。”
“北京上海那么近，除夕回来一下也不难的。”
“除夕刚好有外国客人，爸，外国人又不过春节。”撒谎开始渐入佳境，一切都很完美。
爸爸一声轻微的叹气后，说，“你安排一下吧，尽量回来吧。”
就是这样，我已经报备了春节不回去了。宇春再三确认，终于相信我要留下来，兴奋的要置办起年货了。之前她可是一点计划都没有。
年要过，工作也要做，希望赶在春节前制定好新一年合作约的客人还是很多的。和这些客人订下合约就是我们年前的工作。
我和宇春一起接待每位客人。除去我本身的工作内容，我心里有自己的想法并没有和她说起。小娜将宇春的设计提前放出，已经造成了所谓的抄袭影响，这件事一直都模棱两可，有始无终，我担心它的影响范围比想象的大。
但这几天的会见客人很顺利，签约也是一拍即合。我都几乎以为是我自己杞人忧天了。
为什么要用“几乎”？因为事态确实比想象中糟糕。
之后都是相当重要的客户，地位举足轻重，但是对方主管见面第一句话就绕上抄袭主题。尽管我们费尽口舌也解释不清。
宇春的失意和颓败让她整个人都没了精神。没有签约成功还算是兵家常事，被误会百口莫辩那就是苦口黄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