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睛来到了当日的火山旁边。
一个矮小的坟墓,静静地矗立在火山旁,斜阳下,光影交错。
赤睛弯下腰,把白色的菊花放在墓旁。
其实坟墓里什麼都没有,墓碑上也没有一个字,有的只是刻骨的思念,随著每年的这一天来到的身影,逐渐加深。
赤睛在墓碑旁坐下来,把头侧枕在墓碑上。
凝渊,这个墓,只是纪念人间的你,纪念这一日…也许你会说,纪念只是安慰悲伤的人的情感。
但是,在这一日,我们永远分开了…
我宁愿,那一天陪著你燃成灰烬,是陪你走到尽头了。即使那样,我会直到意识消失,都不知道你对我的感情…
凝渊,直到我消失在仙山中转站之前,我从来没有想过,我会与你分开。我一直以为,你需要我的相伴。但其实,失去了你的我,才是最孤单的…
赤睛紧紧闭上双眼,眉间带有一丝痛楚的痕迹。
身下一阵微微的动静,赤睛睁开了双眼,看了看身边。
一只小小的白色绵羊在自己的脚边轻轻蹭著,全身的卷毛像一团棉花糖一样。
赤睛把小绵羊抱起来,打算放在一边让它离开。但在抱起它的一瞬间,赤睛看见小绵羊头上一双鲜红色的透明角。
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脑海中,令赤睛一阵恍惚。
慢慢地,抚摸上那对红色的角,看见过去的双眼里闪过一丝淡淡的温柔。小绵羊似乎很喜欢赤睛的抚摸,以轻蹭回应。
赤睛抱著小绵羊,站起来看著墓碑。
凝渊,如果明年这个时候你还没有来的话,我会再来的…
* * * * * *
赤睛收养了这只小绵羊,取名小白。
也许是因为某种熟悉感,一直对除了凝渊之外的事物毫不关心的自己,竟然会想爱惜小白。
白天,自己会认真地打理小白棉花般的白色绒毛,会抱著小白坐在车站的月台上等那个身影,从天亮等到天黑。晚上,会让小白睡在自己身旁,睡在凝渊的床上。
其实赤睛基本不需要睡觉,每一个晚上,他的身体贴著床单,感受著凝渊的气息,会不自主地回想过去一千多年的点点滴滴,直到思念和悲伤将自己埋葬。
如今当他沈浸在痛苦之中时,他会抚摸小白的绒毛,将小白抱在怀里。
有一天晚上,赤睛终於抱著小白睡著了。
他梦见,凝渊在树下抱著正在消失的自己,听见凝渊的“我爱你”…
看见凝渊站在中转站上,身影越来越远,自己却只能在列车上远远遥望…
赤睛痛苦地挣扎了一下。
然后他看见凝渊站在火山旁的墓碑前,握住自己的手,“赤睛,我一直都在你身边…”
赤睛一下子惊醒。
皎洁的月光透过玻璃窗撒在自己怀里的小白身上,披上一层银色。
小白血红色的眼睛正看著自己,小小的羊蹄轻轻地抚摸著自己的手。
一阵酸楚的感觉涌上眼睛,赤睛一下子抱紧了小白,把脸深深埋在厚厚的羊毛中,“是你吗…凝渊,是你吗…其实你来到我的身边了,是吗…”
除了弥漫在空气中的月色,没有人回答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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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凝渊用他的方式,来到了自己的身边,赤睛是这样相信著。
之后的许多年,虽然赤睛依然会去月台等待那个身影,依然会去火山旁的坟墓送花,偶尔会在衣柜前看上好久,但有小白在身边,治愈著自己的心,思念也带上一丝暖意。
看著小白,总觉得凝渊就陪在自己身边一样。即使不是凝渊本身,有凝渊的灵魂陪著自己,就够了。
一直这样,直到永远,自己就会很满足的。
只是直至有一天,小白突然无法再进食。
所有人都认为仙山的生命是永恒的,包括赤睛。
也许有一天小白也会离开自己吗…赤睛抚摸著小白的额头。
就像凝渊再次与自己永远分开一样…
但是,尽管赤睛用尽方法,小白依然无法咽下一点食物。
每一天,赤睛只能看著小白越来越虚弱,只能抱著越来越轻的身体,抚摸那逐渐失去光彩的红色眼睛。
直到有一天,赤睛早上醒来,发现怀里的小白已经变得冰冷。
伸手去抚摸小白的绒毛,无论自己抚摸多少次,小白也没有动作。
最后,自己只能抱紧小白,如同当年抱紧凝渊一样。
酸楚的感觉充满双眼,悲伤夹杂著刻骨的疼痛,蔓延上自己的心。
“凝渊…不要走…”
苍白,冰冷,瘦小,是小白留在赤睛脑海中最后的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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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山中转站的一个空谷里,沈睡著的紫红色身影慢慢地消散,如化成紫色的泡沫一样。渐渐地,整个中转站开始崩毁,一点点破碎消失,最后消逝在时间的尽头。
* * * * * *
落日染红了天际,大地在火山的映衬下,泛著血红,在一片血色的天地间,有一个白色的身影站在火山前。
赤睛放下怀抱里的小白,抚摸著墓碑。
凝渊,我以为你会一直在我身边呢…
原来,再一次失去,痛苦太多啊…
赤睛开始徒手挖掘地上的泥土,用力地,雪白色的头发垂在地上,掩盖了赤睛的表情,却沾染了泥土的黑色。
泪水,一滴一滴落在坑坑洼洼的泥地上。
赤睛毫无知觉地挖掘著,直到十指鲜血直流。
抱起死去的小白,缓慢地放入泥坑中,缓慢得好像过了一个世纪。
当亲手覆盖上泥土的时候,赤睛的表情已经崩溃了,两行泪痕划过他的脸。
“永别了,凝渊…”
“我们再一次,永远分开了…”
赤睛伏在地上,有生以来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泣不成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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