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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洎午后罢膳间，尚见小婢持萎靡红药添瓶，蹙眉，略觉不妥。止步，待询过方知庭前红药已然败落，唯余伶仃枯枝仍反复作摇。】
【素手翻帘入内室，扶袖落座时颇有恍惚意，索性支颐矮榻休憩，待半梦半醒间却被一阵吵嚷惊了好梦，掀眼看去原是小婢打了调香银匙。】
【且缓了缓心神，抬手止了小婢告罪】原是经年旧物，命数将近，如今损了便损了，怪不得你。
【思量着入夏渐炎，整日在府里闷的厉害，正好借着由头出府去走走，便屏了众人独自一人正妆出府。】
【早闻锦云街上有处的物宝天华，指了马车往锦云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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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门前请了台二人抬小轿子以避这毒辣的日光。
（娘子，到啦！）
掀开轿子的小帘，刺目的光迎面而来只得打开八骨伞才下得轿来，伸手付了银子道声谢走进了物华天宝。从袖子中抽出一张折纸递给过来的小厮。
：喏，这是我的单子，可做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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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距巷口还有数丈便搭帘着人停了车，敛袂下车时只觉艳阳灼目，方恍惚忆起出府时小婢追来道了些什么，无奈径直前往。】
【上阶去方稍稍蓄了些凉意，纵袖掩面揩了不存在的汗津，折身入。】
【茕孑嬛嬛眸光四下扫过，正苦恼无人接待，转目见门前新进一位娘子，闻声似是常客，待侧小厮接过纸笺，扬眉。】
：冒昧打扰，娘子这打的是什么器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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伙计应了一声，就接过单子转到后堂去了。
闻名此处已久，前些日子自天外飞来一念，想给自己置办些嫁妆，虽然此事谈起来有些令人脸红，但是并上送与别人的也不多怪了，就认真的从书上描画了十二支金钗与四只玉镯的模样，以时令鲜花为主，鸟雀为辅，添之玛瑙珠宝，缀以奇特凡石，用旧时存留下的首饰和在公主府上下来的金银各自做了五套，不足贵，却足精。
闻声回首，也不见怪，攘袖见素手，皓腕约金环，指了指一旁柜台上红色绸缎衬着的各色首饰，琳琅满目。
：大抵是些发钗罢了。
这小娘子长得很是灵巧讨人喜爱，眼下小厮们各忙各的，猜个七八分，弯了弯眉眼，笑意添上唇边，吐气如兰。
：可是需我做些参考？不过我怕你被我带上弯路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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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低应声，眉稍轻哂，算抵答话。尖削指尖拨弄着腕上珠翠，抿笑施礼。】
：能得娘子指点，不胜荣幸。
【原适手的银匙是自习调香始便用着的，非一般汤匙可替代，不然自己也不会专程来锦云街晒一回烈日骄阳。顺她葱指往高台案几上看去，左右都是些金钗玉镯，落在染绯缎锦上倒是一番浮翠流丹几分养眼，移至眼前人面容和善语调轻慢。】
【恍若无意间抬眸扫了一眼方入后堂的仆厮，颔首翻笑】娘子这是哪里话？就算是弯道，也是有娘子同我一起，又何来不敢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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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折杀我了。
自然而然的还了礼，与其一同近了高台。
：倒是。
略一颔首拟作谦逊之态，有时候不怕与别人殊途，只怕是自己独旅，吾谁与归这份浩然感慨值得琢磨。
指尖滑过一枚银簪，长颈高雅，条纹素洁，并无繁多点饰却让人爱不释手，也难不被掌柜放在中间一些的位置。
：娘子是要如我一般打制银饰，还是就在这儿挑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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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眸光细细踱过台案，确是没有银匙这般稀罕物事儿，随手拾了一对精镂的连珠耳铛吩咐使小匣包好，推予她。】
：我看这个极适娘子乌鬓，算作小礼，不成敬意。
【徐缓语调，续道】我虽不惧弯道，当然若能不行无用之路也是好的。
：有意打一柄银匙，用作调香。
【烧蓝银簪映衬着她手莹白，也不似闺阁新秀那般不染阳春水，偏头正思忖着她身份，闻声只是挑眉。】
：还是那些款式，莫不是能挑出个新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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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她拾起一对耳铛本以为是看上了，没想到竟是送与我的。一来无功不受禄，二来我也确实与她不相熟，于是带着歉意连忙伸手拒了她的好意。
：这可不成，你这意我心领了便是。
嗯了一声，并不想将让来让去再上演一遍，所以环视一周，目光落在一旁，那里有金银子孙碗，玉著一类，但不见银匙，回首转了话尾。
：千帆看尽，遇到贴心的是缘。
：咱们想法与旁人道不得，娘子可以画下花样子来定制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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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她不欲再收，转手搁置一侧，顺势拂去裙裾上不存在的尘埃，素衣凝华，白荑微拢于腰腹上扣环佩。】
【京兆独孤府门第显赫，深闺笔墨，又怎能外传？敛目忖度，终抚鬓佯作苦恼，微睨。】
：倒是不太通善笔墨一道，只怕是描不出那个样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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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她抚鬓暗自苦恼，倒叫自己灵光一现，真是糊涂，这随意添上一件精致耳铛送与旁人，又独为一枚银匙烦恼，再瞧这顶好的模样举止，应是世家出身。
抬手捋过耳边秀发，旁侧金银玉饰映着日光熠熠，开口笑道。
：唔……娘子谦虚。
：我见娘子不似凡户出身，若是喜爱旧物，这一般应用物什大都入档，不如回家查上一查，翻新也好，省得娘子动手。
这奴们怎么不是变着法讨好主子呢？
话音未落，已有三四个小厮从帘后鱼贯而出，手里都捧着两三雕花木盒，近前一看就有种想买椟还珠的欲望。
素指勾开小锁，抬起盖来一枝枝嵌珠长簪安稳躺着，随意拾起一枝左右打量一番，自是满意十分。于是又交了余下的款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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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殿狻猊鼎炉四溢熏香，拂醒絮乱神经。】
：下人们再如何讨好，终归也不如愿。
【薄裳浅笑掠耳几分不豫，垂睫漫了笑意，持柔告礼，终自喟然】那便谢过娘子指点，先行一步。
【婉娈出，伏婢臂登车，离。】

（对于金玉珍宝，我向来喜欢，只不过喜欢并非拥有。）
（昨天看了下自己的妆奁，稀落落的，只有几支陈旧的发钗和常带的一对耳环，这才发觉这么多年来自己的一门心思都放在了江湖上。平日里出入不带任何发饰，只带着师父送的那对银质流苏耳环，为的就是行动轻捷利落。回来长安，和齐光呆在一块的时候她总是说我打扮太素净，没点女儿家的样子。）
（替江湖上的人办事也攒下了不少银子，日常开支都有寇兄照应，手头松得很，也是时候去添置些琐碎的物件儿。这头一桩，就是来买簪饰。）
（物宝天华在锦兰甚是有名，又听说这儿的掌柜也是徐州的，是自己的老乡，便打定主意往这边来。自己别的不会，最擅长的就是打交道。没多久就跟楼掌柜套了近乎，买东西也打了友情价。不过，我没敢说自己的名号，我只说是独孤荣德娘子的朋友，复姓东方。因有大客户来了，他不方便再和我侃事儿，让我自己一个人去看，喜欢什么就跟他的下属说一声就行。）
（走过一排排展示柜，看见支合眼缘的，便拿了出来看。笑着朝一旁陪选的人说）
这支紫玉珊瑚步摇挺别致的，只不过带起来，会不会太像那些个世家娘子了？

丫鬟欢鱼一上街便在一边唧唧喳喳个不停【小姐，我们好不容易可以上街，小姐可得多置些簪饰才好……】我笑了笑嗔怪道【你这丫头，自己想要多购置却专门往我身上揽……】欢鱼在一边急急忙忙【好啦好啦，小姐不愿就作罢，不要说了……】我笑起来，也不再理会她。行走于锦云街，人群也开始有些拥挤起来，锦兰的繁荣一眼就可以看出。
【听说这物宝天华的簪饰甚有名气，小姐要不要……】欢鱼在一边询问着，我点点头【许久不出门了，这店铺更换也不甚知晓了，看看也好。】说罢，便朝那家人来人往的店面走去。
店里。
环顾一周，簪饰确实不错，且价格也是妥帖合理，忽而我瞧见了一素净女子手握一支紫玉珊瑚步摇朝身边人说了些什么，脸上挂着一种淡然的笑容，却让我在一群衣着华美的贵太太中惊为天人。我摇了摇头，挂上了笑容，踱步上前【这紫玉珊瑚步虽好，却不适合姑娘这般清素气质。】

（一旁陪选的应是，东方娘子气质出尘，带什么都适合。闻言轻笑一声，剔眉稍扬，瞥他一眼）夸是夸得挺好，只不过——太敷衍了些。（话一出口，此时气氛便显得尴尬，声调不抑不扬，云淡风轻道）你不健谈，留你在这儿陪我挑也是尴尬。你下去吧，我自己挑便是。
（自己话还没说完，便有一个娘子近前，道这紫玉珊瑚步摇不合我的气质。笑意狡黠，却添一丝疑惑）娘子何以见得我气质清素？

姑娘扭身看我，眼底的疑惑也未多加隐藏，开口就问我的话中清素气质何以见得。
我拢了拢身上的披风，笑道【幼时，我家的教书先生就曾说过，气质不在于人而在于感。我第一眼见着姑娘就觉姑娘不凡，却又是说不上的感觉，可当再看姑娘，这感觉什么的也就出来了不是？若说何以见得，那可是真看不出来。】
说着我抬眼看了一眼店里的簪饰【天然去雕饰。姑娘不如不戴簪饰。若是喜簪饰，恐怕是要这世间最简净的才配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