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曼珠沙华
1
“愿主宽恕！安息吧，阿门！”
“阿门！在穿着黑色法袍的神父的带领下，送葬的人都在胸前画了个十字，只有三个少年例外。
三个少年与别人一样穿着黑色的西装，身材却都是过分的挺拔，再加上本身的相貌又都是十分出众，他们不敬神的举动更加引起其他人的指摘。
“那三个是什么人？”
“据说是卡尔的学生。”
“竟然不敬神，真不像话！”
“没有家教吗？”
“听说是孤儿。”
“果然！”
“不知道孤儿院是怎么教的！”
这些窃窃私语声音并不大，却刚好能够让人听见。
玛莎夫人皱了皱眉，邻居们的话她听得一清二楚。她不喜欢他们这样议论人。认真追究的话，那些人也未必真的有多么虔诚。与其说他们是因为少年们不敬神而议论，不如说仅仅是针对三个人的与众不同来的天然的排斥。“咳！”玛莎夫人咳了一下，私语停止了。毕竟她是坟墓中人的未亡人，这场葬礼的主角。玛莎夫人身材细瘦，整个人像柱子一样挺直，甚至有人开玩笑说，还没有看见过玛莎夫人的身体有过倾斜，连看人时都只是僵硬的扭转脖子。她的面孔是死板的，无论何时都是一副严肃的表情，古董一样的黑框眼镜后面的黑眼睛似乎都不会转动。
金色短发的少年握紧了拳头，被身旁褐色长发个子足有两米多的同伴拉住了。宝蓝色长发的少年嘲弄的笑着，安慰似的拍了拍金发少年的肩膀。他们在人群之后伫立，等到所有人都献花告别，才走过去，在墓碑前放上一束整理的异常漂亮的有满天星陪衬的风信子与山茶花，然后走到玛莎夫人的面前：“夫人，请节哀。”没有像其他人一样鞠躬或拥抱，只是轻轻点了一下头。
玛莎夫人并不介意少年们的举动，她也只是淡淡的说：“谢谢。”卡尔的学生能够来为他送行就已经让她感到欣慰了。卡尔生前的时候常说，这些学生是他的骄傲。然而事实上，能够来给他送行的人却并不多。卡尔很亲切，也是个好老师，但存在感却远不如他的妻子强烈，也很少带班，以致于很多学生毕业之后就将他遗忘了。来参加葬礼的大部分是他们的邻居，卡尔学生来的很少，反而是玛莎夫人的学生来的更多。
“那么，告辞了。”三个少年转身，走进墓地旁边的树林。
玛莎夫人是最后离开的，她看着墓园的工人把土铲进墓穴，盖在她丈夫的身上。三十年来陪伴在她身边的人就这样与世上消失了。她的脸上没有显示出过多的表情，依然是严肃的，呆板的，薄薄的嘴唇时刻都抿成一条线。从外表看不见她的哀伤。甚至，当她的丈夫被完全掩埋之后，她还理性的想着，墓地旁的树林并没有通往墓园外的路，那些少年去那边做什么？为什么始终没见他们出来？离开了？还是仍然在里面？
这样想着，玛莎夫人已经向树林走去。灰蒙蒙的天空比平时更早的显出黑色，太阳在西边暗淡的苍白，隐藏在迷雾的后面。墓园在雅典的郊外，她必须确保那三个少年在天黑之前离开这里，回到雅典市区。无论如何，未满十八岁的少年在黑夜游荡是不合适的，即使他们是孤儿。
然而树林里什么也没有，三个少年像凭空消失了一样，没人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怎样离开这里的。不过这也是收获，至少知道他们没有在墓园逗留。
“夫人，您还没有离开？”守墓人看着玛莎夫人从树林里出来，有些吃惊，他以为所有人都走了。
“这就走。”玛莎夫人冷淡的回答。
守墓人挠挠头。这位夫人的表现也是很独特的了，一般的未亡人都会哭的凄惨，至少也是悲痛欲绝的样子，只有她，没有表情，漠不关心似的。不过，有时候越是这样，反而是越伤心的人，哭得最大声的倒很可能是做戏。这样的事情，守墓人也看多了。
来到墓园门口，玛莎夫人惊讶的发现并不只有她才是最晚出来的。墓园的门口蹲着一个人，背对着她。灰蓝色的短发嚣张的张扬着，古铜色的胳膊上绷着紧实的肌肉，深灰色的T恤下甚至可以看见耸起的肩胛和中心脊椎的线条，没有被T恤遮住的腰是与胳膊一样的健康的古铜色，低低的皮带卡在跨上，窄窄的臀裹在紧身牛仔裤里，几乎搭在地上的左手一支袅袅腾着白雾的香烟。左手凑到脑袋的位置，放下，蹲在地上的人仰起脸，一双赤红的眼睛望向站在他头顶的玛莎夫人，嘴里缓缓吐出烟雾。玛莎夫人惊讶的发现那张脸出乎意料的年轻，还只是将近青年的少年的年纪，可是，眼底深藏的却比历经沧桑的老人还复杂。
玛莎夫人后退了一步。少年低下头，站起身。
“那是什么花？”玛莎夫人突然问。她看见少年带过的地方前有一株红艳的血一样的花，在茎的顶层开出七朵，彼此簇拥着，花瓣翻卷，花芯里伸出细长的须，光秃秃的茎，没有一片叶子。她从来没见过这样的花。她并不是一个好奇心旺盛的人，却不知为什么要这样问。
“曼珠沙华。”少年的声音有些低沉，转过身，面向玛莎夫人。他的身上带着一种邪戾的气质，面对玛莎夫人的表情却淡淡的，“又叫彼岸花，通常都是成片的。”嘲讽的笑了，“不过在这里倒是挺合适。”开在黄泉路上的花，接引死者的花，出现在墓园，也很相衬。
“你怎么认识？”玛莎夫人有些惊讶。虽然问了问题，但她并不认为少年会给出答案。这种花她从未在雅典见过，一般人都不可能会知道才对。
“见得多了。”少年冷笑，走向玛莎夫人，在她的旁边擦肩而过，“天要黑了。最好快点离开墓地。”
玛莎夫人转过身时，少年已经消失了踪影，就像在树林中凭空消失的那三个少年一样，莫名其妙的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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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愿主宽恕！安息吧，阿门！”
“阿门！在穿着黑色法袍的神父的带领下，送葬的人都在胸前画了个十字，只有三个少年例外。
三个少年与别人一样穿着黑色的西装，身材却都是过分的挺拔，再加上本身的相貌又都是十分出众，他们不敬神的举动更加引起其他人的指摘。
“那三个是什么人？”
“据说是卡尔的学生。”
“竟然不敬神，真不像话！”
“没有家教吗？”
“听说是孤儿。”
“果然！”
“不知道孤儿院是怎么教的！”
这些窃窃私语声音并不大，却刚好能够让人听见。
玛莎夫人皱了皱眉，邻居们的话她听得一清二楚。她不喜欢他们这样议论人。认真追究的话，那些人也未必真的有多么虔诚。与其说他们是因为少年们不敬神而议论，不如说仅仅是针对三个人的与众不同来的天然的排斥。“咳！”玛莎夫人咳了一下，私语停止了。毕竟她是坟墓中人的未亡人，这场葬礼的主角。玛莎夫人身材细瘦，整个人像柱子一样挺直，甚至有人开玩笑说，还没有看见过玛莎夫人的身体有过倾斜，连看人时都只是僵硬的扭转脖子。她的面孔是死板的，无论何时都是一副严肃的表情，古董一样的黑框眼镜后面的黑眼睛似乎都不会转动。
金色短发的少年握紧了拳头，被身旁褐色长发个子足有两米多的同伴拉住了。宝蓝色长发的少年嘲弄的笑着，安慰似的拍了拍金发少年的肩膀。他们在人群之后伫立，等到所有人都献花告别，才走过去，在墓碑前放上一束整理的异常漂亮的有满天星陪衬的风信子与山茶花，然后走到玛莎夫人的面前：“夫人，请节哀。”没有像其他人一样鞠躬或拥抱，只是轻轻点了一下头。
玛莎夫人并不介意少年们的举动，她也只是淡淡的说：“谢谢。”卡尔的学生能够来为他送行就已经让她感到欣慰了。卡尔生前的时候常说，这些学生是他的骄傲。然而事实上，能够来给他送行的人却并不多。卡尔很亲切，也是个好老师，但存在感却远不如他的妻子强烈，也很少带班，以致于很多学生毕业之后就将他遗忘了。来参加葬礼的大部分是他们的邻居，卡尔学生来的很少，反而是玛莎夫人的学生来的更多。
“那么，告辞了。”三个少年转身，走进墓地旁边的树林。
玛莎夫人是最后离开的，她看着墓园的工人把土铲进墓穴，盖在她丈夫的身上。三十年来陪伴在她身边的人就这样与世上消失了。她的脸上没有显示出过多的表情，依然是严肃的，呆板的，薄薄的嘴唇时刻都抿成一条线。从外表看不见她的哀伤。甚至，当她的丈夫被完全掩埋之后，她还理性的想着，墓地旁的树林并没有通往墓园外的路，那些少年去那边做什么？为什么始终没见他们出来？离开了？还是仍然在里面？
这样想着，玛莎夫人已经向树林走去。灰蒙蒙的天空比平时更早的显出黑色，太阳在西边暗淡的苍白，隐藏在迷雾的后面。墓园在雅典的郊外，她必须确保那三个少年在天黑之前离开这里，回到雅典市区。无论如何，未满十八岁的少年在黑夜游荡是不合适的，即使他们是孤儿。
然而树林里什么也没有，三个少年像凭空消失了一样，没人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怎样离开这里的。不过这也是收获，至少知道他们没有在墓园逗留。
“夫人，您还没有离开？”守墓人看着玛莎夫人从树林里出来，有些吃惊，他以为所有人都走了。
“这就走。”玛莎夫人冷淡的回答。
守墓人挠挠头。这位夫人的表现也是很独特的了，一般的未亡人都会哭的凄惨，至少也是悲痛欲绝的样子，只有她，没有表情，漠不关心似的。不过，有时候越是这样，反而是越伤心的人，哭得最大声的倒很可能是做戏。这样的事情，守墓人也看多了。
来到墓园门口，玛莎夫人惊讶的发现并不只有她才是最晚出来的。墓园的门口蹲着一个人，背对着她。灰蓝色的短发嚣张的张扬着，古铜色的胳膊上绷着紧实的肌肉，深灰色的T恤下甚至可以看见耸起的肩胛和中心脊椎的线条，没有被T恤遮住的腰是与胳膊一样的健康的古铜色，低低的皮带卡在跨上，窄窄的臀裹在紧身牛仔裤里，几乎搭在地上的左手一支袅袅腾着白雾的香烟。左手凑到脑袋的位置，放下，蹲在地上的人仰起脸，一双赤红的眼睛望向站在他头顶的玛莎夫人，嘴里缓缓吐出烟雾。玛莎夫人惊讶的发现那张脸出乎意料的年轻，还只是将近青年的少年的年纪，可是，眼底深藏的却比历经沧桑的老人还复杂。
玛莎夫人后退了一步。少年低下头，站起身。
“那是什么花？”玛莎夫人突然问。她看见少年带过的地方前有一株红艳的血一样的花，在茎的顶层开出七朵，彼此簇拥着，花瓣翻卷，花芯里伸出细长的须，光秃秃的茎，没有一片叶子。她从来没见过这样的花。她并不是一个好奇心旺盛的人，却不知为什么要这样问。
“曼珠沙华。”少年的声音有些低沉，转过身，面向玛莎夫人。他的身上带着一种邪戾的气质，面对玛莎夫人的表情却淡淡的，“又叫彼岸花，通常都是成片的。”嘲讽的笑了，“不过在这里倒是挺合适。”开在黄泉路上的花，接引死者的花，出现在墓园，也很相衬。
“你怎么认识？”玛莎夫人有些惊讶。虽然问了问题，但她并不认为少年会给出答案。这种花她从未在雅典见过，一般人都不可能会知道才对。
“见得多了。”少年冷笑，走向玛莎夫人，在她的旁边擦肩而过，“天要黑了。最好快点离开墓地。”
玛莎夫人转过身时，少年已经消失了踪影，就像在树林中凭空消失的那三个少年一样，莫名其妙的不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