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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僮约》
三月初，日光层叠暖和，春风抚树，拉扯花枝。落英飘零，积在庭院之中。
金起范推开窗，迎着阳光打了个哈欠。又是一年春好处，他今儿只消打扫好院落，就可以出去
玩耍。上次听丫鬟红笭说起，夫人这几天心情甚好，给的活儿也轻，他们这些平时伺候的小厮
们也得了空闲到处逛逛。
他倒是早早计划好了，勤快的拿起扫帚，乖巧的把院里的花瓣扫到角落里。忙碌半晌，活儿可
算做完了。金起范丢下扫帚，插着腰，洋洋得意的站在垒台上。
他垂涎的糖葫芦这几日不断的勾引着他，他正好可以趁这个时候去街市上逛一趟，买上几串解馋，回来时红笭就该把饭做好了。
打着这主意，他倒是不耽搁，在房里的抽屉里摸摸索索，扯出一贯铜钱，这可是他的积蓄。
绕过雕梁画栋，他小心的迈过门槛，余光却瞥到杨若望正端坐在大堂里，招手叫他过去。
“老爷，有事么？”
金起范猫着腰，一双丹凤眼弯成缝。每次看到老爷威严的神色，他都不敢造次，活像只偷了灯
油的老鼠。
“你等会沏些茶来，今天有贵客。”杨若望敲着红木桌子，吩咐道。
金起范埋着头，明媚的神情变得黯淡。听老爷这语气，恐怕今儿他是吃不上糖葫芦了。他撅着
嘴，沮丧的点头。
他不情不愿的去侧室取茶，却看到红笭引着一身形祈长，衣袂飘逸之人走过回廊。
看那背影身段，手上把玩的折扇，金起范一眼就认出了这人。他默默叹口气，恨恨的道：“晦气!”
每年这个时候，老爷就早早收到了茶农送来的第一批新茶，量少，但质很好，条索紧，是时
下流行的名茶。
他把茶饼烤干，碾成茶末，用沸汤淹过，又佐上姜，桔皮。最后他歪着头想了想，狡黠的笑了。
《僮约》
三月初，日光层叠暖和，春风抚树，拉扯花枝。落英飘零，积在庭院之中。
金起范推开窗，迎着阳光打了个哈欠。又是一年春好处，他今儿只消打扫好院落，就可以出去
玩耍。上次听丫鬟红笭说起，夫人这几天心情甚好，给的活儿也轻，他们这些平时伺候的小厮
们也得了空闲到处逛逛。
他倒是早早计划好了，勤快的拿起扫帚，乖巧的把院里的花瓣扫到角落里。忙碌半晌，活儿可
算做完了。金起范丢下扫帚，插着腰，洋洋得意的站在垒台上。
他垂涎的糖葫芦这几日不断的勾引着他，他正好可以趁这个时候去街市上逛一趟，买上几串解馋，回来时红笭就该把饭做好了。
打着这主意，他倒是不耽搁，在房里的抽屉里摸摸索索，扯出一贯铜钱，这可是他的积蓄。
绕过雕梁画栋，他小心的迈过门槛，余光却瞥到杨若望正端坐在大堂里，招手叫他过去。
“老爷，有事么？”
金起范猫着腰，一双丹凤眼弯成缝。每次看到老爷威严的神色，他都不敢造次，活像只偷了灯
油的老鼠。
“你等会沏些茶来，今天有贵客。”杨若望敲着红木桌子，吩咐道。
金起范埋着头，明媚的神情变得黯淡。听老爷这语气，恐怕今儿他是吃不上糖葫芦了。他撅着
嘴，沮丧的点头。
他不情不愿的去侧室取茶，却看到红笭引着一身形祈长，衣袂飘逸之人走过回廊。
看那背影身段，手上把玩的折扇，金起范一眼就认出了这人。他默默叹口气，恨恨的道：“晦气!”
每年这个时候，老爷就早早收到了茶农送来的第一批新茶，量少，但质很好，条索紧，是时
下流行的名茶。
他把茶饼烤干，碾成茶末，用沸汤淹过，又佐上姜，桔皮。最后他歪着头想了想，狡黠的笑了。
金起范偷偷的摸出屋，在院里择下新发的柳芽，揉成一团一团的扔进茶汤里，柳芽青涩，夹在茶里实在是“别有风味”。
摇晃着茶具，金起范嘿嘿傻笑，鼓起腮帮腹诽：“哼，什么贵客，就是个流氓秀才。看我给你
加点调料。”做完这一切，他挺起小胸膛，盛上茶水就向大堂走去。
迈着小步子，他安稳的把茶盘安置在桌侧，用余光轻巧的瞥着那“贵客”，不料，那人也噙着笑
，斜眼看他。
金起范飞快撇开头，鼻子朝天，一脸嫌弃的想，死秀才，你以为你长得多好看，看什么看!
那贵客本来和杨若望密切交谈，两人诗词歌赋，人生哲理聊得好不尽兴。金起范这番神色，实
在引起了两人的注意。他家老爷重重的咳嗽一声，瞪了一眼小栗子，让他汗毛倒立。
“钟铉，内子平时对这小厮喜爱的紧，让他放纵惯了。实在抱歉。”杨若望低笑寒暄。
金钟铉莞尔一笑，缓缓晃着折扇挡在身前，堪堪露出他风流的眉眼：“杨兄多虑了，无事。”
金钟铉偏头看着不满的金起范，出乎意料的用折扇挑起他的下巴，调笑感叹：“啧，范儿，长高
了不少。”
金起范拍开他的手，嗤笑：“爷一直很高。”
“哈哈”金钟铉用折扇敲着掌心，不羁的笑起来。
“真逗。”他修长白皙的手掐住金起范的脸，任金起范无奈挣扎，两颊憋得通红。
“混蛋!”金起范张牙舞爪，口齿不清的呜呜着。
杨若望轻咳一声，杠上的两人回过神来。金钟铉低笑，放开金起范的脸，摩娑手指：“挺滑的。”
摇晃着茶具，金起范嘿嘿傻笑，鼓起腮帮腹诽：“哼，什么贵客，就是个流氓秀才。看我给你
加点调料。”做完这一切，他挺起小胸膛，盛上茶水就向大堂走去。
迈着小步子，他安稳的把茶盘安置在桌侧，用余光轻巧的瞥着那“贵客”，不料，那人也噙着笑
，斜眼看他。
金起范飞快撇开头，鼻子朝天，一脸嫌弃的想，死秀才，你以为你长得多好看，看什么看!
那贵客本来和杨若望密切交谈，两人诗词歌赋，人生哲理聊得好不尽兴。金起范这番神色，实
在引起了两人的注意。他家老爷重重的咳嗽一声，瞪了一眼小栗子，让他汗毛倒立。
“钟铉，内子平时对这小厮喜爱的紧，让他放纵惯了。实在抱歉。”杨若望低笑寒暄。
金钟铉莞尔一笑，缓缓晃着折扇挡在身前，堪堪露出他风流的眉眼：“杨兄多虑了，无事。”
金钟铉偏头看着不满的金起范，出乎意料的用折扇挑起他的下巴，调笑感叹：“啧，范儿，长高
了不少。”
金起范拍开他的手，嗤笑：“爷一直很高。”
“哈哈”金钟铉用折扇敲着掌心，不羁的笑起来。
“真逗。”他修长白皙的手掐住金起范的脸，任金起范无奈挣扎，两颊憋得通红。
“混蛋!”金起范张牙舞爪，口齿不清的呜呜着。
杨若望轻咳一声，杠上的两人回过神来。金钟铉低笑，放开金起范的脸，摩娑手指：“挺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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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又过了几日，老爷出省去做生意，家里只留夫人打理。夫人向来仁厚善良，端庄典雅如一
般大家闺秀。金起范的家人口太多，总是吃不饱穿不暖。他在总角的年龄被夫人买了下来。夫
人疼惜他，对他尤其的好，他来杨府后的第一件衣服就是夫人为他缝制的。
这日，他闲下来有些无聊，靠着窗柩，任轻柔发丝贴在额间，抬头看到院里已然青绿的柳叶，
隔着尚好春光，东想西想，突然想起金秀才来。
“金钟铉大猪头。”他喃喃道。上次完全没有报复到金钟铉，还反过来被他将了一军，这让他不大乐意。
说起金秀才，他实在是有太多苦水要吐。
人人都说金钟铉是不世出的良才，俊雅如玉树端端文章绮丽却鞭辟入里。坊间流传这人不慕名利，不爱进士登科，偏好快意江湖。
可作为金钟铉的对头，金起范真是恨不得趴到他身上扯他的脸皮。
金钟铉这厮，当初不去参加科举，明明是他酗酒起不来床。
科举前一晚金秀才喝醉了酒，就一直扯着他闲话，最后把他压在床上，搂了一整夜，不停
的蹭来蹭去。金起范天明时好意想叫醒他，又被他搂得更加，几乎窒息。
金起范一想起金钟铉在他耳边喷着暖和的酒气，含着他耳朵轻微咂舌的情景，心里犯起古怪悸
动。他按着心脏，不屑的摇头，哼，老流氓!
又过了几日，老爷出省去做生意，家里只留夫人打理。夫人向来仁厚善良，端庄典雅如一
般大家闺秀。金起范的家人口太多，总是吃不饱穿不暖。他在总角的年龄被夫人买了下来。夫
人疼惜他，对他尤其的好，他来杨府后的第一件衣服就是夫人为他缝制的。
这日，他闲下来有些无聊，靠着窗柩，任轻柔发丝贴在额间，抬头看到院里已然青绿的柳叶，
隔着尚好春光，东想西想，突然想起金秀才来。
“金钟铉大猪头。”他喃喃道。上次完全没有报复到金钟铉，还反过来被他将了一军，这让他不大乐意。
说起金秀才，他实在是有太多苦水要吐。
人人都说金钟铉是不世出的良才，俊雅如玉树端端文章绮丽却鞭辟入里。坊间流传这人不慕名利，不爱进士登科，偏好快意江湖。
可作为金钟铉的对头，金起范真是恨不得趴到他身上扯他的脸皮。
金钟铉这厮，当初不去参加科举，明明是他酗酒起不来床。
科举前一晚金秀才喝醉了酒，就一直扯着他闲话，最后把他压在床上，搂了一整夜，不停
的蹭来蹭去。金起范天明时好意想叫醒他，又被他搂得更加，几乎窒息。
金起范一想起金钟铉在他耳边喷着暖和的酒气，含着他耳朵轻微咂舌的情景，心里犯起古怪悸
动。他按着心脏，不屑的摇头，哼，老流氓!
他想得入神，院里却突然响起一阵嘈杂的哭闹声，惊起一阵飞鸟。金起范敏捷的从窗柩上跃下
，跑进大堂，惊讶的看到夫人躺在地上，脸上是未干的泪迹。
红笭和一干丫鬟围在夫人身边，一个个梨花带雨，宛如泪人，都丢了神。
金起范惊慌挤到夫人身侧，大喊：“请大夫啊!”
红笭拉着他，低低啜泣：“早差人请去了。夫人这是受不了打击。”
“什么打击？”红笭这番话让小栗子云里雾里的拎不清。
红笭一愣，哽咽半晌：“老爷，老爷他······”
“老爷怎么了？”金起范急切的问。
“老爷他被歹人杀害了。”说完她就哀哀的哭起来。
金起范仿若受了晴天霹雳，终是僵在了原地。虽然他一直很怕老爷，可是老爷对他也算恩重如
山。这么多年的情谊，让他把老爷当做了自己的长兄。在没和家人走散前，他的兄长也常常板
着脸，却总为他好的。
他怔怔起身，搀扶着夫人躺在床上。这几日恐怕有得忙了。
，跑进大堂，惊讶的看到夫人躺在地上，脸上是未干的泪迹。
红笭和一干丫鬟围在夫人身边，一个个梨花带雨，宛如泪人，都丢了神。
金起范惊慌挤到夫人身侧，大喊：“请大夫啊!”
红笭拉着他，低低啜泣：“早差人请去了。夫人这是受不了打击。”
“什么打击？”红笭这番话让小栗子云里雾里的拎不清。
红笭一愣，哽咽半晌：“老爷，老爷他······”
“老爷怎么了？”金起范急切的问。
“老爷他被歹人杀害了。”说完她就哀哀的哭起来。
金起范仿若受了晴天霹雳，终是僵在了原地。虽然他一直很怕老爷，可是老爷对他也算恩重如
山。这么多年的情谊，让他把老爷当做了自己的长兄。在没和家人走散前，他的兄长也常常板
着脸，却总为他好的。
他怔怔起身，搀扶着夫人躺在床上。这几日恐怕有得忙了。
没几日，谋害杨若望的山匪都被政府围剿了，杨府在杨夫人的操持下为杨老爷举行了葬礼。
杨府里挂满了白绫，早失了往日温馨气氛。
好好的活生生的人就不在了，回忆戛止在过去，现在滞凝一片。
金起范带着孝布，呆愣的望着天穹，这时节，垂丝海棠开的甚好，如一团粉色的云在淅沥细
雨中燃烧。
他不懂，为什么像老爷这般的好人说走就走。他看着夫人虚弱的身影，心里压得紧。
“范儿，坐在这儿做甚？”
小栗子抬起头，正可以看见一柄勾画着山水的油纸伞，还有那人翩飞的衣袂。
“秀才？”他轻声唤。
“怎么？”金钟铉蹲下身来，犹豫片刻，把手贴在他苍白的额上。
“别碰我。”金起范别开头。
“乖。”金钟铉捧过他的脸，却意外看到他眼里闪烁的泪花，金钟铉一愣，突然捏住他的脸，嘻笑
道：“范儿，你这是在伤感么？”
金起范看不得他这样不正经，狠狠皱眉教训：“秀才你没有良心。老爷都不在了。”
“你知道的，人死不能复生。”
“骗人!戏里都在唱‘生而不可与死，死可以生。’”他大吼出来。
眼泪像放闸的水库，哗啦哗啦涌出。他的小脸湿漉漉的，鼻尖也泛着红。
“范儿，杨兄与嫂子如此恩爱，任是逃不过生死。”他轻转着伞柄，最后轻声道：“回不来的。”
金起范突然瞪大了眼看他，他的眼里盈满无助纠结。
金钟铉心里一怔，缓缓把他揽在怀里，他意外的没躲。想来金起范再怎么说，也不过是个孩子。
“哇呜呜······”金起范一把眼泪一把鼻涕都揩在了金钟铉衣服上。金钟铉无奈的扯了扯衣服最后放
任他把脸埋在自己怀里。
“范儿。”
“嗯？”金起范鼻音浓厚，趴在裴倾身上显得憨态可鞠。
“不许咬我衣服。”
“死秀才，谁稀罕咬你。”他满满不屑，却没有推开金钟铉的怀抱。
只是，他突然发现，死秀才的确是长得人模人样的。
杨府里挂满了白绫，早失了往日温馨气氛。
好好的活生生的人就不在了，回忆戛止在过去，现在滞凝一片。
金起范带着孝布，呆愣的望着天穹，这时节，垂丝海棠开的甚好，如一团粉色的云在淅沥细
雨中燃烧。
他不懂，为什么像老爷这般的好人说走就走。他看着夫人虚弱的身影，心里压得紧。
“范儿，坐在这儿做甚？”
小栗子抬起头，正可以看见一柄勾画着山水的油纸伞，还有那人翩飞的衣袂。
“秀才？”他轻声唤。
“怎么？”金钟铉蹲下身来，犹豫片刻，把手贴在他苍白的额上。
“别碰我。”金起范别开头。
“乖。”金钟铉捧过他的脸，却意外看到他眼里闪烁的泪花，金钟铉一愣，突然捏住他的脸，嘻笑
道：“范儿，你这是在伤感么？”
金起范看不得他这样不正经，狠狠皱眉教训：“秀才你没有良心。老爷都不在了。”
“你知道的，人死不能复生。”
“骗人!戏里都在唱‘生而不可与死，死可以生。’”他大吼出来。
眼泪像放闸的水库，哗啦哗啦涌出。他的小脸湿漉漉的，鼻尖也泛着红。
“范儿，杨兄与嫂子如此恩爱，任是逃不过生死。”他轻转着伞柄，最后轻声道：“回不来的。”
金起范突然瞪大了眼看他，他的眼里盈满无助纠结。
金钟铉心里一怔，缓缓把他揽在怀里，他意外的没躲。想来金起范再怎么说，也不过是个孩子。
“哇呜呜······”金起范一把眼泪一把鼻涕都揩在了金钟铉衣服上。金钟铉无奈的扯了扯衣服最后放
任他把脸埋在自己怀里。
“范儿。”
“嗯？”金起范鼻音浓厚，趴在裴倾身上显得憨态可鞠。
“不许咬我衣服。”
“死秀才，谁稀罕咬你。”他满满不屑，却没有推开金钟铉的怀抱。
只是，他突然发现，死秀才的确是长得人模人样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