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宁宁达成秘密协议之后她称病如愿留在了府里，我入宫给公主当了伴读去。比起整日在府里无所事事，入宫倒显得生活风趣许多，就是……睡得不踏实。）
（这日正温着夫子刚教的诗文，书蕙姑姑来敲我的门，我有些诧异，这么说姑姑也来了？忙推开门迎出去，小眼睛笑成了一轮弯月）姑姑！

（九珍一声姑姑，自个心中甭提是有多亲切了。宫中听的最多二字，无非是娘娘。旁人或恭敬或客套，永远都比不上自家亲族的真切。轻轻摸了摸她的头，柔声道）
九珍乖~外边风大，容易着凉。咱们进屋慢慢说。

（我知道姑姑是高高在上的娘娘，教习姑姑也告诉我们见了娘娘该如何行礼问安，可娘娘也是姑姑呀，是阿玛的亲姐姐我的亲姑姑。我之所以肯答应宁宁替她，除了为自己，其实也是想来给姑姑作伴，阿玛说大姑姑走了，小表姐也走了，姑姑很伤心很难过，那九珍就替了小表姐让姑姑笑起来）姑姑今天怎么来了，还给我带了好吃的~

（自打入了宫，亲人相见的机会难得，所以我更为珍惜。听着九珍这么一问，故意逗她反问一句）怎的，不欢迎姑姑来？
（书蕙将食盒呈上，枣泥糕、桂花糕都是富察府常有的点心。我不知道九珍的口味，也只好估摸着吩咐她们做这些。九珍还小，这宫中难免不适应。当姑姑的照拂她本就应该）宫中的口味与富察定有不同，姑姑这还不是担心你吃不惯嘛。这是宜嘉小厨房做的，估摸着有几分类似富察的口味。九珍快尝尝罢。

（四所的饭食一向清淡，就知道不合这小丫头的口味。一天的功课繁重，还要陪着小公主，更是生怕她吃不消耽误了长个。更是心疼的说）九珍若是喜欢，那姑姑天天给你开小灶。这四所嬷嬷的手脚呀，明显就不够机灵，都把小九珍给饿着了。
（公主是千金之躯，饭食甚的都是注意得紧。若是不慎出了岔子，在谁头上都是严罚。本想做个顺水人情多做几份点心，可是为了避免岔子，我只委婉道）九珍啊，公主千金之躯，保不齐还瞧不上咱小厨房的糕点呢。我可对书蕙姑姑的手艺不自信。

（小丫头明显是吃不惯四所饭食，一时间狼吞虎咽了起来。自己轻轻拍着她的背，柔声道）慢点吃，这些小点心都是做给九珍的。谁都抢不走呢~
（听得她说想家，想想也觉得这么小的孩子就离开阿玛额娘挺可怜。紫禁再好，再怎么金碧辉煌，气势磅礴，亦比不上那轻松自在的富察府。再精致的吃食，亦不上额娘亲自做的点心来的可口。帮她细细理了理耳边的发丝，宽慰道）
宫里不能见阿玛额娘，可是有你姑姑呀，还有姑姑给你做的好多好吃的。再说了，九珍只有乖乖做功课，识字练字，才能写信给阿玛额娘不是？

（忽有那么一瞬觉得嘴里的糕点太过甜腻了，有多少女孩儿盼望着踏进这金碧辉煌 ，我进来了，却怀念小院子的四角天空。）姑姑，我明明很想往这里，如今我与公主同吃同喝同进同退，享着小主子的待遇学着皇家礼仪，我明明应该很开心的，但我每日每日都梦见我在家，哭也好笑也好

（见这小丫头吃了几口就停下了，猜多半是糕点做甜了，有些腻味。默默的记下她的口味。听着九珍忽然感叹一句，自己也找不到甚的宽慰的话儿。以前，我也同许多人一样，羡慕紫禁城，羡慕那些妃嫔娘娘。可真正到了自己身上时，才体会到其中的苦痛。挑了轻松的话去说，这些孤寂痛楚，我并不想她们知道）
因为富察是你的家啊……所以在富察府虽然比不上紫禁，但确是我们最舒坦的地儿。就像这紫禁城是小公主的家，所以她们自幼长在这儿。呐，现在九珍是小公主的小客人，小公主待客热情，那九珍就且安心的受着。
（一顿，又道）然，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富察府是九珍的家，九珍终归是要回去的。所以啊，家也在不远处。

（我却又想起来宁宁那日刻意同我强调亲姑姑一事，本就有点闷，现在钻死在牛角尖里便有些自暴自弃）姑姑你也知道，本来不是我进来陪小七的，该是您的亲侄女儿，那我此时肯定在家里睡着温软的床，吃着可口的糕点，也不用背这么难读的诗文，替小公主的各种责罚，不是吗？
（我纵然知道我这话很无礼，可我说的是大实话，不管我有没有私心，本来陪读之事是与我半分干系也没有的。）我也不怕姑姑责罚我，只是姑姑这话说的不对，九珍日后终究是要嫁人的，嫁了人，就要随夫居，我还是要远离富察的

（闻言，我只是摇首。富察家，需要承续的荣耀太多。我需担一份，她亦如斯。看似荣耀的背后，是每个人的责任。）
（过了片刻，轻叹一声，才道）伴读苦，可是其中裨益，如今你看不出，日后就明白了。
（聆得她后话，亦摇首，而后才缓缓道）可是你明白，咱们每个人最开始学会的两字，就是富察。富察给予了你生命，你血脉之中永远流淌着——是富察的血。这一点，抹不掉，也逃不了。
（未看她面上神色，眸光向远，仿佛这么一瞬间，我看到了元宪年间拜临姑母的场景。当年姑母教我，现下轮到我教后辈了，这可是轮回）祠堂中，孝宣皇贵妃，孝礼皇贵妃的归处是哪儿？是皇陵。她们是爱新觉罗家的妃嫔，然富察府，还不是靠得她们的荣光才能立于京城。知道这是为什么吗。是因为富察氏之名，抹不掉。尊贵如她们，可她们身上的血脉，依旧是富察的。

（我以为我年幼，我无需承担家族荣耀的责任，光耀门楣不过是两位姑姑需要做的，这样想或许不孝，可我忘了我能有今日，也全是因为我姓富察。）是九珍愚笨，这样的道理居然也想不透
（祠堂里供着的先祖们，我听闻过她们是何等风光，我羡慕，可我不渴求，风光背后何其艰辛闭着眼睛我也能想到，如今我只是一个小小的伴读，我以后会怎样？）姑姑，你……想成为她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