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小魔鬼平静地看着路明非,那狰狞的脸上竟然笑了,不是嘲讽的,不是悲伤的,只是像一个普通孩子一样的,一个微笑……
“因为,因为你是我哥哥啊……”
可是啊,他那一丝不苟的小黑礼服被撕扯的七零八落,那一尘不染的双手此时沾满了鲜血,不是路明非的,而是他的,那一双淡淡的黄金瞳,原本是只会出现在画上的美丽,此时却只是剩下两个漆黑的血洞……只是个小孩啊,此时的他,静静地趴在路明非的身上,双手抱在路明非的头上,就像在梦中一样,王与王拥抱着取暖,只有他们两个人,孤独是那两极漂浮的冰山,而路明非和路鸣泽就是这样默默的看着远方,能够抓住的,仅仅是对方……
小魔鬼的血原来也是热的呀,魔鬼的血不是应该是冰冷的吗,权与力不是都是鲜红而冰冷的吗……
当年诺顿失去康斯坦丁时也曾这样紧紧拥抱着……
路明非的残破的心像被人从裂缝中插进记忆的利刃,鲜血四溢,痛彻心扉,灵魂被撕扯着,恐惧包围了他,他怕孤独,很怕很怕很怕很怕很怕……
“不要死不要死不要死不要死……”路明非发出一声声怒吼,那悲伤如海般汹涌澎湃,就将淹没整个世界
“……啊……”他紧紧抱着路鸣泽,仿佛这样,小魔鬼就不会慢慢冷掉,就不会慢慢化作尘埃……
很久以前,他和小魔鬼只是两个兄弟,小魔鬼喜欢抱着他的头;白王叛乱时,小魔鬼拿起生命,在战场上夺回权与力;十字架前,小魔鬼替他背负了,那时的他,被长剑刺穿,无休止的凌辱嘲笑。在很久很久以后,小魔鬼跟他做交易,是的,小魔鬼是要他的命,但却一次次守住了他珍视的东西。小魔鬼是这个世界上的强者,有他在,世界上没有人能威胁到路明非。他总会在路明非走投无路时捏捏路明非的肩膀,说,嘿,哥哥没问题……
有我在呢!
可是,小魔鬼只是一个孩子啊,这样柔弱的身躯是怎样支撑起一切的呢?
路鸣泽说,卑微的烛光是没有资格照亮黑暗的,可是……
他仅有的,只有这个小魔鬼,这是他仅有的一切,不是生命而是他,昂热说过,就算是垃圾,也是仅有的,谁要是敢夺走,他就跟谁拼命……
而如今既然是这个世界夺走的他,那么,他要这个世界为他陪葬,又有何妨!
等待重生,竖起战旗,纵然是破灭之前的壮丽,那么在此之前,踏碎整个世界,何妨!
而他,路明非也该死啊,因为,是他亲手杀死了小魔鬼,该死啊……
生与死的距离,便是逃生的瞬间……
“弟弟……”
“路明非,你就是个废物啊,你就是个废物啊废物啊!”路明非双手抱头,紧紧握住小魔鬼化作的尘埃,他把路鸣泽存在过的证明聚拢小心的捧在手心,没有留下一点在这鲜血干涸的王座,他捧着的是这个世界上最珍贵的东西……
路明非把尘埃装进了一个玻璃小瓶,那个小瓶很精致,上面刻着两个举着荷叶伞,奔跑在雨中的孩子,他挂在了胸前。
……
路明非坐在很高很高的塔上,四周很安静,死一般的静,与世界都生疏了,就像路鸣泽每一次出现一样。
他好累,那个二货路明非给自己戴上了一张永远的笑脸,每时每分都在笑。爸妈离开时,他在笑;婶婶赶走他时,他在笑;胖表弟嘲笑他时,他在笑;诺诺结婚时,他也在笑……在黑暗中掰着手指数着自己的生命时,他,也在笑……。他傻乎乎的一次次卖出自己的生命,就像小丑一样讨好的笑,观众们鼓着掌,同样在笑,但是,却是在嘲笑这个无名小丑的愚蠢……
终是曲终人散,观众们都走啦,毫不留情的走啦,就把你一个人丢在这寂静的舞台,哈哈哈哈,真是愚蠢啊,路明非,你费尽心思想要留下一个人,你不想独自留在这无边无尽的黑暗,可是啊,他们都走啦,你是故意让自己愚蠢啊,哈哈哈哈!
他突然发现,在他最失落无助的时候,小魔鬼就会出现啊,在这个黑暗的舞台上,突然有一束灯光照着他,然后观众席上有一个眨着大眼睛,笑容就像晨曦中的绿叶的大孩子默默地看着你。他也许会拼命的鼓掌,也许会大声地嘲笑你,可是他从来不曾离开你。
但是啊,这个小丑却是不肯为他表演,而是嘴硬地要他有多远死多远,然后啊,那个小魔鬼会说动这个小丑做交易,这个小丑会说出一些令他伤心的话,而他只是歪着头看着这个小丑离开这个黑暗的舞台。最后留在黑暗里的却是这个小魔鬼……
“哥哥,你淋雨我也绝不会撑伞哦,这个世界上只有我跟你是一条心哦,虽然我很想要你的命啦……”
“你不难过,是因为我替你难过了,真残忍,不是吗……”
在路鸣泽出现时,这个小丑才会摘下面具,露出他原本的喜怒,他会生气,会哭泣,才会觉得有存在感。
路鸣泽会在意他,会为他不甘心,当然,他也是无时无刻想要路明非的命啦……
悲伤的风,吟唱的血,弥漫在空中的尘埃,冻结在生命的尽头,在此世与彼世的交界处,听说有好多好多的彼岸花,泽,那里有好多花瓣可以让你扯哦 ,扯啊扯啊,永远都扯不完哦……
小魔鬼,你不是勤劳致富吗,你不是最贴心的小棉袄吗,你不是随叫随到吗……
夕阳默默地落下,路明非看着云霞满天,迷茫中又看到那一双淡淡的黄金瞳映衬着整个卡塞尔学院,那么美丽,那么孤独……在最后的光明里,两行眼泪无声的划过路鸣泽的双眼,那时的他心很痛,这时的他,心已经碎了,不是小言,不是做作,而是悲伤……
长枪贯穿了心脏,天空染尽了血色 ,这个夕阳仿佛是一面巨大的镜子,重演了那烈焰的一幕,日暮,何处是归途 ?承受了几千年的屈辱与悲伤,不想放弃啊……
路明非记得,那时小魔鬼是那样严肃,那样不染世俗,望一眼都是亵渎,可是从什么时候起,竟也会讲冷笑话了呢,什么时候开始,会变成一个可怜兮兮的业务员,拉着自己的衣角,小脸满是献媚……
路明非的记忆在渐渐苏醒,那些他最不愿意的想起的,最沉痛的,终究还是追上了路明非……可是,太慢了,太慢了……
记忆可以遗忘,感情却无法切断……没想到,他路明非,这个废柴,也有这样的
威严……
路鸣泽,路鸣泽路鸣泽路鸣泽,小魔鬼,你出来好不好,嘿,交换吗,我啊,回馈魔鬼,你不是说要被调走去撒哈拉沙漠吗,我想你留下好不好,还不好……
我愿交换……用我全部的生命
交换你的一声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