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霎天留人便，草藉花眠——《牡丹亭》
赤司征十郎几步跑到车站，刚好赶上411路公交的末班车。
他忙着做期末论文，连回家的时间都忘记了，揉了揉太阳穴，赤司征十郎把头靠在玻璃窗上，有些乏了。
汽车再度轰鸣起来，走没几分钟就遇上红灯。
赤司征十郎勉强睁着眼睛——天晓得他现在有多困，他迷迷糊糊地看见前面还有一辆车在等红灯，那辆车是……415吗？赤司征十郎眯起了眼睛，他似乎隐约看见那辆车最末尾的位置坐着个人，和他现在坐的位置一样。
赤司征十郎为这无意义的偶然发现感到可笑，浑身乏力的肌肉告诉他此刻应该休息一会儿了，眼睑上下开合了几下，他就适应了黑暗。
说到底，睡眠和梦境究竟是怎样的东西呢？
就好比赤司征十郎现在，明明是睡着的，却能清晰地感受到车辆经过路灯时一瞬间的亮堂。
其实并没有睡着吧，这只是为了让紧绷了一天的身体放松下来的幌子，是大脑设下的骗局，实则脑组织和大脑皮层仍旧是兴奋的。
人类连自己都欺骗，真可笑。
平稳前行的车辆突然颠簸了一下，身体因惯性而晃动，这么一晃，赤司征十郎感觉自己清醒了不少。
就好像高中上每天的第一堂课一样，困的要命的你缩在座位上妄图让前面的同学挡住老师的视线，困极了就开始鸡啄米，轻微的头部晃动间你的睡意越来越浓，只可惜颈部不可能在你无意识的情况下承担你的大脑重量，然后头开始向桌面栽去。
这种情况下，要么你在这次稍微剧烈的晃动中猛然清醒，要么就一头撞上桌子。
相信我，那很痛的。
赤司征十郎在他的额头撞上前面座椅的靠背之前清醒了过来，如果你有过这样的经历，我是说上课睡觉，那你一定能明白这种清醒感，就好像睡了个好觉一样。
其实那也只是你的大脑短暂兴奋而已，不赶紧休息或者再度刺激它一下很快你又会睡过去。
赤司征十郎甩了甩头，这才发现汽车只是到了下一站，车门打开——这条路线的公交车总是会在每一站都停留一下，不管是不是有乘客。
这似乎是一个不成文的约定，但这对大多数人来讲都没太大影响就是了，像赤司征十郎这样深夜乘车的人并不多，反正现在这辆车上就他一个。
这一站也没有人，很快司机又会再度启程吧。他感到大脑又开始昏昏沉沉，打了个哈欠，他打算继续睡觉。
‘叮当’可是他却听见了投币箱传来的硬币和金属碰撞声。
连司机都吓了一跳，他真的没有注意到那个青年站在车站等车。
此刻那个人只是冲司机微微点了点头，然后径直往车的最末尾走去。
赤司征十郎敏锐地感觉到有人靠近了他，当然，这是建立在他听见了投硬币的声音以及确定有人上车后的基础上的。
睁开眼他看见了一个蓝发的青年坐在他身边。
这很奇怪，通常人们上车的时候除非只有那一个位置了，否则是不会选择坐在陌生人身边的。
而现在车上就他们俩，可这个人却选择坐在他旁边。
赤司征十郎挑了挑眉。
这个人给他很熟悉的感觉，但他打赌他从未和这个人说过哪怕一句话。也就是说，到目前为止，他们俩的生命除了这辆公交之外，是没有任何交集的。
有趣的现象。
人们常常会见到一些熟悉的人或者事，但你甚至都叫不出那个人的名字。有时候你会发现自己正在经历一个很熟悉的场景，那感觉就好像不久前你曾做过一样的梦。
你甚至能清楚地知道自己接下来的每一个动作和语言并且下意识地去说或者做。所谓的科学家们把这种现象简单地归咎于‘潜意识’。
但赤司征十郎并不知道他接下来会说什么或者做什么。所以这应该不是那所谓的‘潜意识’。
那这是什么？
赤司征十郎安静地打量着那个青年，对方正在看一本书，他瞟了几眼那本书，车内的灯光足够他将那一页的文字看个清清楚楚。
【别的什么都不会有，只有充塞着光亮和黑暗的空间，中间隔着一条条粗大的茎干，也许在更高处还有一些色彩不很清晰的——淡淡的粉红色或蓝色的——玫瑰花形状的斑块，随着时光的流逝，它会越来越清楚、越——我也不知道怎样…】
是《墙上的斑点》。
意识流文学的代表作品。
这种乏味的书本一向不是赤司征十郎所爱，但他却觉得这本书也让他无比熟悉，并不是指这书本身，而是指这部《墙上的斑点》。
他同样可以保证这绝对不是他曾经认真看过的任何一本书。
-----
青年安静地翻看着书，修长的手指令赤司征十郎觉得赏心悦目，难得男孩子有一双这么漂亮的手。
身旁只传来对方翻书的声音，很快赤司征十郎又开始犯困了——之前说过的，那一瞬间的清醒只是大脑皮层的谎言。
合上眼睛之前他迷糊地想，是……蓝色的眼睛啊，他。
昏昏沉沉间大脑陷入了一个混沌状态，只能勉强感受得到车窗外的路灯一盏又一盏地掠过。
很快他再度被晃醒了，前面的司机懒散地提醒他到了终点站，赤司征十郎揉了揉额角，四下看了看才发现那个青年已经不见了。
“……请问，刚才那个男生呢？”
“啊？”司机大叔点了根烟，“今晚这条线就只有你一个客人啊。”
“做梦了吧你。”
赤司征十郎楞了一下，随即对司机抱歉地笑笑。
是梦。
走下车的时候他相当坚定地想。
所以那个人非常违和地坐在了自己的身边而不是其他的空位置，因为是梦，所以他可以毫不忌惮地打量对方而对方都没有出声。
这绝对是个梦。
但为什么会梦的如此真实，连对方手指漂亮的轮廓他都记得清清楚楚，还有那本书。
这大约可以归咎于这是浅层睡眠的梦境的缘故。
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这个梦。
赤司征十郎摇了摇头，打算清醒一下，抬眼就看见了方才在前面的415路汽车，留意了一下最末尾的那个位置，那里已经空空荡荡的，没有人了。
或许可以确信，直到他看见那辆车的时候是清醒的。
他扯了扯嘴角，裹紧了大衣，今晚的街道有些冷清。
------
人类总是会做一些在他人看来无意义的事情。
比方说赤司征十郎现在，他坐在学校图书馆的角落，手边是一大摞关于梦的书本，有学术研究，有奇闻怪志。
哦，还有一本《墙上的斑点》。
所有的这一切的起因都是昨晚他在公车上的一个梦。
为什么要对一个梦纠缠不清，那只是一个梦。
非要究其原因的话，赤司征十郎也只能说：【那个人的眼睛很漂亮。】
但细细回想起来，除了眼睛和发色，还有那双手以外，梦里的那个人的其他轮廓特征他已全然不记得了。
这大约就是人生的乐趣之处，你总是为了一些看起来毫无意义的事情去做一些什么。
赤司征十郎随手翻着一本学术研究类的书页，过了一会他似乎想起什么，起身走到旁边的书架去取书，离开座位的时候和一个男生擦肩而过，只是他没注意到罢了。
回去的时候发现一本书被窗户外吹来的风拂了开，顺手拿过来看了两眼，没一会他就挑起了一个玩味的笑容。
庄生晓梦迷蝴蝶，不知是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
那他和那个青年，谁是庄周，谁是蝴蝶呢？
有趣的故事，他揉了揉额角，顺手合上了那本奇闻怪录，也连带着方才看得那本学术书一起扔到了一边，书页因为他的动作而散开，赤司征十郎没有注意到那本学术书上的一列小字。
【梦境的绝大部分内容来自于你的生活，甚至是你不经意间收入眼底的东西也会成为你梦境的主角。】
-------
午后的阳光有些热度了，起码不再像早上那样，懒懒散散地铺在地上却没有半点温度。
赤司征十郎坐在靠窗的那一排，初春和煦的阳光让他昏昏欲睡。
抬了抬眼皮看见老教授在讲台上唾沫横飞，确信前面的男生能挡住自己后，他放心地睡了过去。
就在他刚睡过去之后，一个鸢蓝色头发的青年悄悄从后门走了进来，发觉没人注意到自己之后他坐到了赤司征十郎身边。
那个睡着的人张扬的发色让他面色一怔，不过很快就回过神来拿出了笔记本和笔，第一次上这个教授的课就迟到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青年转着原子笔，眼神却老是往赤发的人身上瞟，他微微蹙眉，若有所思。
但很快青年就没把心思放在那个赤发的人身上了，记了会笔记他就开始开小差，握着蓝色的原子笔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
等到赤司征十郎醒过来的时候这节课老早就结束了，他伸了个懒腰，揉着眼角却突然惊讶地看着一旁的座位。
不知是谁遗漏了笔记本在他旁边的座位上，本子摊开的地方前一页记着这堂课的笔记，后一页的角落却……
赤司征十郎眯起了眼睛拿过了那个本子。
墨兰色的蝴蝶跃然纸上。
他记得……睡着前这里还没有人坐啊。
赤司征十郎几步跑到车站，刚好赶上411路公交的末班车。
他忙着做期末论文，连回家的时间都忘记了，揉了揉太阳穴，赤司征十郎把头靠在玻璃窗上，有些乏了。
汽车再度轰鸣起来，走没几分钟就遇上红灯。
赤司征十郎勉强睁着眼睛——天晓得他现在有多困，他迷迷糊糊地看见前面还有一辆车在等红灯，那辆车是……415吗？赤司征十郎眯起了眼睛，他似乎隐约看见那辆车最末尾的位置坐着个人，和他现在坐的位置一样。
赤司征十郎为这无意义的偶然发现感到可笑，浑身乏力的肌肉告诉他此刻应该休息一会儿了，眼睑上下开合了几下，他就适应了黑暗。
说到底，睡眠和梦境究竟是怎样的东西呢？
就好比赤司征十郎现在，明明是睡着的，却能清晰地感受到车辆经过路灯时一瞬间的亮堂。
其实并没有睡着吧，这只是为了让紧绷了一天的身体放松下来的幌子，是大脑设下的骗局，实则脑组织和大脑皮层仍旧是兴奋的。
人类连自己都欺骗，真可笑。
平稳前行的车辆突然颠簸了一下，身体因惯性而晃动，这么一晃，赤司征十郎感觉自己清醒了不少。
就好像高中上每天的第一堂课一样，困的要命的你缩在座位上妄图让前面的同学挡住老师的视线，困极了就开始鸡啄米，轻微的头部晃动间你的睡意越来越浓，只可惜颈部不可能在你无意识的情况下承担你的大脑重量，然后头开始向桌面栽去。
这种情况下，要么你在这次稍微剧烈的晃动中猛然清醒，要么就一头撞上桌子。
相信我，那很痛的。
赤司征十郎在他的额头撞上前面座椅的靠背之前清醒了过来，如果你有过这样的经历，我是说上课睡觉，那你一定能明白这种清醒感，就好像睡了个好觉一样。
其实那也只是你的大脑短暂兴奋而已，不赶紧休息或者再度刺激它一下很快你又会睡过去。
赤司征十郎甩了甩头，这才发现汽车只是到了下一站，车门打开——这条路线的公交车总是会在每一站都停留一下，不管是不是有乘客。
这似乎是一个不成文的约定，但这对大多数人来讲都没太大影响就是了，像赤司征十郎这样深夜乘车的人并不多，反正现在这辆车上就他一个。
这一站也没有人，很快司机又会再度启程吧。他感到大脑又开始昏昏沉沉，打了个哈欠，他打算继续睡觉。
‘叮当’可是他却听见了投币箱传来的硬币和金属碰撞声。
连司机都吓了一跳，他真的没有注意到那个青年站在车站等车。
此刻那个人只是冲司机微微点了点头，然后径直往车的最末尾走去。
赤司征十郎敏锐地感觉到有人靠近了他，当然，这是建立在他听见了投硬币的声音以及确定有人上车后的基础上的。
睁开眼他看见了一个蓝发的青年坐在他身边。
这很奇怪，通常人们上车的时候除非只有那一个位置了，否则是不会选择坐在陌生人身边的。
而现在车上就他们俩，可这个人却选择坐在他旁边。
赤司征十郎挑了挑眉。
这个人给他很熟悉的感觉，但他打赌他从未和这个人说过哪怕一句话。也就是说，到目前为止，他们俩的生命除了这辆公交之外，是没有任何交集的。
有趣的现象。
人们常常会见到一些熟悉的人或者事，但你甚至都叫不出那个人的名字。有时候你会发现自己正在经历一个很熟悉的场景，那感觉就好像不久前你曾做过一样的梦。
你甚至能清楚地知道自己接下来的每一个动作和语言并且下意识地去说或者做。所谓的科学家们把这种现象简单地归咎于‘潜意识’。
但赤司征十郎并不知道他接下来会说什么或者做什么。所以这应该不是那所谓的‘潜意识’。
那这是什么？
赤司征十郎安静地打量着那个青年，对方正在看一本书，他瞟了几眼那本书，车内的灯光足够他将那一页的文字看个清清楚楚。
【别的什么都不会有，只有充塞着光亮和黑暗的空间，中间隔着一条条粗大的茎干，也许在更高处还有一些色彩不很清晰的——淡淡的粉红色或蓝色的——玫瑰花形状的斑块，随着时光的流逝，它会越来越清楚、越——我也不知道怎样…】
是《墙上的斑点》。
意识流文学的代表作品。
这种乏味的书本一向不是赤司征十郎所爱，但他却觉得这本书也让他无比熟悉，并不是指这书本身，而是指这部《墙上的斑点》。
他同样可以保证这绝对不是他曾经认真看过的任何一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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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安静地翻看着书，修长的手指令赤司征十郎觉得赏心悦目，难得男孩子有一双这么漂亮的手。
身旁只传来对方翻书的声音，很快赤司征十郎又开始犯困了——之前说过的，那一瞬间的清醒只是大脑皮层的谎言。
合上眼睛之前他迷糊地想，是……蓝色的眼睛啊，他。
昏昏沉沉间大脑陷入了一个混沌状态，只能勉强感受得到车窗外的路灯一盏又一盏地掠过。
很快他再度被晃醒了，前面的司机懒散地提醒他到了终点站，赤司征十郎揉了揉额角，四下看了看才发现那个青年已经不见了。
“……请问，刚才那个男生呢？”
“啊？”司机大叔点了根烟，“今晚这条线就只有你一个客人啊。”
“做梦了吧你。”
赤司征十郎楞了一下，随即对司机抱歉地笑笑。
是梦。
走下车的时候他相当坚定地想。
所以那个人非常违和地坐在了自己的身边而不是其他的空位置，因为是梦，所以他可以毫不忌惮地打量对方而对方都没有出声。
这绝对是个梦。
但为什么会梦的如此真实，连对方手指漂亮的轮廓他都记得清清楚楚，还有那本书。
这大约可以归咎于这是浅层睡眠的梦境的缘故。
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这个梦。
赤司征十郎摇了摇头，打算清醒一下，抬眼就看见了方才在前面的415路汽车，留意了一下最末尾的那个位置，那里已经空空荡荡的，没有人了。
或许可以确信，直到他看见那辆车的时候是清醒的。
他扯了扯嘴角，裹紧了大衣，今晚的街道有些冷清。
------
人类总是会做一些在他人看来无意义的事情。
比方说赤司征十郎现在，他坐在学校图书馆的角落，手边是一大摞关于梦的书本，有学术研究，有奇闻怪志。
哦，还有一本《墙上的斑点》。
所有的这一切的起因都是昨晚他在公车上的一个梦。
为什么要对一个梦纠缠不清，那只是一个梦。
非要究其原因的话，赤司征十郎也只能说：【那个人的眼睛很漂亮。】
但细细回想起来，除了眼睛和发色，还有那双手以外，梦里的那个人的其他轮廓特征他已全然不记得了。
这大约就是人生的乐趣之处，你总是为了一些看起来毫无意义的事情去做一些什么。
赤司征十郎随手翻着一本学术研究类的书页，过了一会他似乎想起什么，起身走到旁边的书架去取书，离开座位的时候和一个男生擦肩而过，只是他没注意到罢了。
回去的时候发现一本书被窗户外吹来的风拂了开，顺手拿过来看了两眼，没一会他就挑起了一个玩味的笑容。
庄生晓梦迷蝴蝶，不知是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
那他和那个青年，谁是庄周，谁是蝴蝶呢？
有趣的故事，他揉了揉额角，顺手合上了那本奇闻怪录，也连带着方才看得那本学术书一起扔到了一边，书页因为他的动作而散开，赤司征十郎没有注意到那本学术书上的一列小字。
【梦境的绝大部分内容来自于你的生活，甚至是你不经意间收入眼底的东西也会成为你梦境的主角。】
-------
午后的阳光有些热度了，起码不再像早上那样，懒懒散散地铺在地上却没有半点温度。
赤司征十郎坐在靠窗的那一排，初春和煦的阳光让他昏昏欲睡。
抬了抬眼皮看见老教授在讲台上唾沫横飞，确信前面的男生能挡住自己后，他放心地睡了过去。
就在他刚睡过去之后，一个鸢蓝色头发的青年悄悄从后门走了进来，发觉没人注意到自己之后他坐到了赤司征十郎身边。
那个睡着的人张扬的发色让他面色一怔，不过很快就回过神来拿出了笔记本和笔，第一次上这个教授的课就迟到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青年转着原子笔，眼神却老是往赤发的人身上瞟，他微微蹙眉，若有所思。
但很快青年就没把心思放在那个赤发的人身上了，记了会笔记他就开始开小差，握着蓝色的原子笔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
等到赤司征十郎醒过来的时候这节课老早就结束了，他伸了个懒腰，揉着眼角却突然惊讶地看着一旁的座位。
不知是谁遗漏了笔记本在他旁边的座位上，本子摊开的地方前一页记着这堂课的笔记，后一页的角落却……
赤司征十郎眯起了眼睛拿过了那个本子。
墨兰色的蝴蝶跃然纸上。
他记得……睡着前这里还没有人坐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