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蘼芜曾是花》系列

关于《起起》：
在混乱的彩色里，我很想找这么一笔淡色的，沉默的，像林起起的颜色。
他很孤独，他最终只有他，像他说的，他一无所有，他的爱早已消磨殆尽，他的苏，是他最后一根稻草，在溺死的时候，紧紧拽住的稻草。
他不要爱，他只要相依为命就够了。
这是一个我心疼的，而无力帮助的男人。
他说，我只是想保护自己罢了，就算是错的，我也宁愿错下去。
(作者的话)

【分手】
值不值得飞蛾扑火？

最近林起起常常想，如果当时他不给苹果打那个电话，是不是就不会听到那个声音。
他还记得他们刚在一起的那段日子，有一次下了很大的雷雨。
苏荣一直劝他雷雨天不要出门，可他为了苹果，还是走了好几里的路去见她。
他也清楚的记得，他们曾经通宵讲电话，好像那些话怎么怎么也说不完似的。
可是，终有一天还是说完了。
以至于，再也不想说一句话。
分手时，苹果在路灯下，苦苦求着林起起，求他不要分手，求他不要离开。
两个小时，那么短，也那么长。
她求了他两个小时，在昏黄的路灯下，那瘦小的影子拉的长长的，和他的，一齐印在地上。
最后，终于还是分手了。
没有理由的，只是厌倦了。
所以不想继续了。
想不到多年以后，他和她还是重遇了。

他买了车票，一天一夜的车程，到了F市。
抱着苏荣，他忽然难受的哽咽了。心里那些苦，那些无奈，忽然像一碗水，哗的碎在地上，四下蔓延，彻彻底底的。
苏，真好，又看见了你。
苏荣笑着敲他的头，林起起，以后相依为命吧。
他点头。
你晚上想吃什么，我去买。
苏，你做菜不好吃耶。
苏荣黑了脸，林起起大笑起来，很欢乐。
饭桌上，三菜一汤，久违的幸福感。
苏荣举杯向他，欢迎回家。
林起起一顿，是个难看的笑容。松垮垮的在脸上，他缓缓举起杯子，轻轻碰了那个定在半空中，明明握的很紧，却还忍不住颤抖的杯沿。
他说，苏荣，这个高兴的日子，你别哭，好吗？
好。苏荣一笑，眼泪掉了下来。
我不是故意要变成这个样子的。
我只是，想保护我自己不受伤害而已。
也许你觉得我是错的，可我，宁愿这样一直错下去。
我不想改，所以，不要逼我，好吗？
林起起，你怎么好像有许多无奈的样子？
他笑，是啊，很多的无奈呵。
他又问，苏的陈昔呢？他对你好吗？
苏荣点头，挺好的。
苏还是没办法睡着吗？还是失眠？
没有了，有他在以后，我睡的挺好。
林起起暧昧的眨眨眼，拖长音调，喔，睡的好喔。
苏荣站起来握拳揍他，脸上红了一片，林起起你个色胚。
喂，老苏啊，你自己和人家那什么什么的，还不许我说啊。喂，别打啦。会痛啊，苏。
像小时候一样，多好。
打打闹闹。那么天真。

回去的时候，林起起吓了一跳。
他以为昨晚陈昔已经哄好了苏荣，他们今天应该是和好了才对。
可是眼前的情景全然不是他想的那样。
厚厚的棉被挂在窗子上，堵的严严实实的，一点光都不漏进来。
黑压压的屋子，沉闷的空气。
他的苏坐在角落里，双手环抱着腿，脸埋在膝盖上。
他轻手轻脚走过去，轻轻碰了碰苏荣，温柔问，苏，怎么了？
那颗脑袋抬起来，好像很重一般，抬得很慢，很辛苦。
脸上没有眼泪，白的像纸。眼窝下深深的青色。下巴上全是短短的青茬。
林起起心疼的摸摸他的头发，语气软的像呓语，怎么了，告诉我。
你让我说什么好？他缓缓开口，声音沙哑。
那我问，你来答，好不好？
见他点头，林起起理了理心中料想的百种可能，挑了最温和的那句，问，你和他分手了？
出乎意料，苏荣摇头。只是脸上，有些痛苦。
我替你去找他？揍他一顿？还是，……苏说想怎么办？
我不知道，不知道。他摇着头，有些茫然。

【游戏】
如果世界安静了，我不知道我什么时候会醒。

林起起对他的新女朋友说，爱情是含笑饮毒酒。如果你怕死，就不要说爱我。
他们相遇在一个指针刚过12点的夜半马路上，被一个易拉罐击中，如同被丘比特的箭射中。也许两者的品位度数不尽相同，可产生的爱情结果必然一样不是吗？
一个不是必须的非她不可，另一个是必须的非他不可。
他们每天见面，吃饭，喝酒，然后滚床单。
如果见不到面，他们会打电话，说些调情的话，暧昧的话，甚至于天长地久的诺言。
说的人只是随便说说，听的人却往往当真。
饱和度到了，随心所欲的那一位厌倦了，他漫不经心的接她的电话，总是说我在忙，我很忙，我忙着呢。
她自以为是跑到家门口来截住他，失魂落魄的问，为什么躲我？
他蹲在台阶上，桀骜不驯点上一支烟，慢悠悠吸几口，吐出一个烟圈，散在空气里，转瞬即逝。
她夺下他的烟，踩在鞋底，大声质问，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他轻轻看她一眼，如同看一件摆设品，平静的说，结束了，别来找我。
她竭斯底里，抱着他大哭，哀求他别离开她。
他笑，怎么每个女人都这样？在一起的时候怎么样都行，分手的时候怎么样也不肯。
有意思吗？他问。

她固执的要一个答案，为什么不爱了，为什么说不爱就不爱了。
他从口袋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病历单，甩在她脸上，冷冷道，你自己看。
她停住眼泪，捡起来展开看，脸色瞬间煞白。
这是她的病历单，她藏在抽屉的最底层，压了半年，早就忘记了。
可是他看见了，看见她曾为了别的男人堕过孩子的证明。
一张不过寸毫的纸，皱巴巴的，鲜明而热烈的摆在他们的眼前，躺在他们本就如履薄冰的浅薄的爱情上。
哗啦一声，都碎了。
就这么简单。
就这样简单。
她哭泣着，不顾人来人往，不顾周围奇怪的注视，不停的解释，不停的告诉他，他才是她最爱的人，过去是她错了，是她被坏男人骗了。她年轻，她无知，她以前不懂爱，现在懂了，求他再给她一次机会，她以后不会了。
他淡淡拂开她的手，像拂去一粒灰尘。
他说，你没错，只是我不喜欢破鞋罢了。游戏结束，白白了。
他轻轻拍了拍她的脸，把烟头摁在掌心里，绝尘而去。
单薄瘦弱的身体，苍白的少年，俊秀的容颜。渐渐隐在繁华的人群里，背后的，只是灰白的背景，绵延至天际，如同一首唱完的歌。
林起起拉起帽子，松垮垮搭在发上，掩盖了半张脸。唇边勾着讥讽的微笑，无视那些流连忘返的热烈的目光。
遗忘不算辜负吧？
那些，那些，那些，他早就忘记了。呵。

口袋传来震动，他拿出手机，搭在耳侧，温柔一句，喂？
挂断电话，他勾唇冷笑，哧，想死就死远点。
滴的一声，一条彩信传进来。
他摁开一看，屏幕上，白皙的手臂，圆润的手腕，腕间大动脉那里一道狰狞的血痕，鲜血汩汩，顺着手臂滑下，然后定格在相机卡嚓的那一瞬。
指腹在手机面上滑动，一个个字出现在屏幕上，输入完毕，轻轻滑过发送键，叮咚一声，完毕。
那道机械的指令送出的信息是，我一直在玩你，从没有爱过。
林起起对苏荣说，苏啊，爱情这个游戏真的很好玩，谁认真，谁就输了。
苏荣的锅铲敲过来，他说，林起起啊，我的爱情恐惧症都是被你们害的，认识你这样的人，我恐怕永远不敢相信女人。
林起起笑，本来就不该相信，这个世上，没有好女人。
苏荣问，那男人呢？
林起起夹起桌上的菜，看向苏荣，似笑非笑回答，有啊，剩下你一个。
苏荣大力揉他的脑袋，笑声灿烂，废话，做为兄弟我当然是好的。
林起起点头，是啊，喜欢你的人，一定很辛苦。你要的，太难了。
太难了，那么纯粹的爱恋，那些纯净如雪的年少时光，早就，被抹脏了啊。
苏啊，你要的一心一意不存在，你要的独一无二不存在，你要的那些……像雪一样的东西，都是假的啊。因为你没看见，雪融化以后，那些脏的不得了的泥泞，那些，早就爬满了我们的心脏，渗入骨血，再也洗不干净了。
再也洗不干净了。
所以，千万不要当真了啊。

【末路】
骨气是什么？是气到骨头痛。

陈昔打来电话说请喝酒。
苏荣问林起起，喝酒，去吗？
林起起撇撇嘴，去啊。
KTV包厢里，陈昔拿着麦克风坐在一群美女中间，眉眼含着深情，低声唱歌。
苏荣和林起起一前一后走进来。
觉察到苏荣瞬间的停顿和僵硬，林起起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
拍拍苏荣的肩，林起起笑，有很多美女呢，苏。
苏荣扯起嘴角，故意笑的欢快，是啊。
林起起走进美女团，勾着唇角打过招呼，理所当然收获了无数惊艳和倾羡的目光。
他说，我叫林起起，是陈昔他老公的好兄弟。
美女们愣了一下，怪异的眼神瞟向唱歌的陈昔，低声问，他是GAY？
林起起淡笑。
美女问，可陈昔不是有老婆吗？

是啊，陈昔是有老婆的，陈昔的老婆叫做苏丽。
苏丽是苏荣的妹妹，嫁给陈昔一年后才发现自己不过是个挡箭牌，替陈昔挡掉流言蜚语，替
陈昔挡掉父母的逼迫，替陈昔挡掉世俗的眼光。
再然后，苏丽发现苏荣曾喜欢过陈昔，于是用了苏荣的名义约陈昔在高楼见面。
苏丽要苏荣在自己和陈昔之间选择。
如果苏荣选择陈昔，那么她就跳下去。如果苏荣选择她，那么她就推陈昔下去。
可惜，苏荣最终谁也没有选择，因为那时他接到一个电话。
电话是林起起打来的。
林起起在电话里说，苏，我又遇见了苹果，我和她同居了，我打算好好爱她。
于是苏荣抛下高楼天台上相拥的一男一女，一边转身走，一边在电话里笑着说，那很好啊，
你也该收收心了，苹果是个不错的女人。
而在他转身走掉的那刻，苏丽情绪崩溃，抱着陈昔翻下高楼。
重重跌落的两个生命，无数围观的路人，还有救生气垫。
原来，早有路人发现了高楼上的异状而报了警。
那一场闹剧，被沸沸扬扬的流传着，流传着各种殉情的版本。
而苏荣，则是闹剧里重要的主角之一。
那以后，苏荣开始整夜整夜的失眠，整夜整夜的睁着眼望着天花板，掌心里躺着安静的冰冷
的手机。
指腹摩挲过屏幕上一个亮起来又暗下去的名字，慢慢的等待天亮。

陈昔放下麦克风，绕过陪林起起聊得很开心的美女们，走到沙发角落向苏荣索吻。
苏荣偏过头，避开。
陈昔说，你又闹什么脾气，像个女人一样。
苏荣笑，我是不是女人，你很清楚。
陈昔说，你拽什么拽，当初要不是苏丽说你TMD喜欢我，我会让你碰？
苏荣不笑了，视线穿过他，与他身后望过来的林起起对上。
林起起开阖着嘴唇，无声的说了两个字。
揍他。
林起起后来想，原来无论男人女人，分手的时候，总会像泼妇一样闹上一闹的。
林起起不知道别的男人会怎么样，反正他的苏，在狠揍陈昔后，冲到他的面前，问他，你不
喜欢我，那你会不会让我碰？
林起起用手指捏了捏苏荣的脸颊，笑着说，当然会，作为兄弟，我也是极好的。
然后林起起当着青肿着嘴角的陈昔和围观的众美女的面，勾过苏荣的脖子，用力吻过去。
旁边传来惊讶的吸气声和陈昔的怒吼。
陈昔说，林起起，是兄弟你就别碰我的人。
陈昔说，苏荣，你就是个贱人，连兄弟都勾引。
陈昔说，我说你们给我分开，有种就出来打一架。这样子难不难看？

三个人在包厢里打成了一团，谁也不相让，毫无章法的斗殴让三人都挂了彩。
坐在医院走廊上的长椅时，苏荣摸着林起起眼角的伤痕说，对不起啊，连累你了。
林起起轻轻推了一下他的头，说什么傻话，是不是兄弟？
苏荣垂着头笑了，一辈子都是兄弟。
林起起侧过头，把头抵在苏荣垂下去的脖颈后，闷声说，苏，我困了。
你睡吧。

没了？

【暖袋】
我只是想躲起来，任谁都看不到我。
　
　　冬天到了。林起起变得懒洋洋的，不喜欢出门。
　　他开始花很长的时间睡觉，醒过来的时候就去看手机，那里面总会有惊醒等着他，每天一条彩信，前女友的手，前女友的血，前女友的自残。
　　每日一更，像娱乐新闻似的不是吗？
　　他笑笑，丢开手机，起身拉开窗帘，胡乱套上衣裤。
　　转身开门进了浴室，刷牙洗脸，刮胡子。
　　到了餐厅，总有保温在电饭煲里的剩菜剩饭，他胡乱吃了一些，收拾完碗筷就去上网。
　　点开QQ，上线，无数个视频弹窗，跳动的头像。
　　逐个点开，各种问候和调戏。
　　手指飞快的在键盘上跳跃，应付完所有美女帅哥，他才打开游戏，进入那些怪兽交织的世界。移动的鼠标，冰冷的指令，炫目的技能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