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坂]潮 水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今泉盯着小野田的背影出神地想。是去年合宿的时候?还是在IH第三日终点把他举高的时候?不如说从后门坡相遇开始,如今在心底蔓延的情绪就已经扎下根,之后不过是在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滋长罢了。
县预选已经成功通过,像这样坐在暑热的教室中想着与老师授课内容毫不相关的事情的日子已经没有多少了。接下来是合宿,然后紧随其后的就是第二次的IH。与IH逐渐迫近的脚步一样,今泉心中的情感也一点点地膨胀起来。就像潮水,明明刚才还只没过脚踝,等意识到的时候就已经能把整个人都吞噬。
在现在这种时机下,告白这个选项根本不存在。今泉轻易就能想象出小野田惊慌失措的样子。即使隔着镜片也能感觉到他眼中的迷惑,仿佛小型的啮齿动物。回答会是“让我整理下心情”和“我一直把今泉君当作朋友”中的哪一个呢?反正不会是面带微笑地一口答应下来,用他骑单车时那种热切的笑容。本来被同性告白就不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更何况对象是自己这种看不透想法的人。而且,IH也必须放在考虑范围内。如果因为告白这种事动摇了对方心情,从而使得IH连冠化为泡影,今泉怎样都不会原谅自己。所以,干脆连一步都不要迈出,站在原地,只要保持现在的关系就好了。
“已经下课了哦。”回过神来,小野田已经站在桌边,手里提着比以往要大的便当袋。
“啊——”今泉的视线聚焦在小野田脸上,然后愣住。
大脑中一片空白,平时自己是用什么样的表情,又是怎么自然地对话下去的?
“怎么了,今泉君?我今天带了双份的便当,要不要一起吃?”小野田似乎没有在意友人的异常,只稍微问了句就继续他的邀请。“去天台怎么样?今天的阳光不是很刺眼,照在身上应该暖融融的很舒服。”
今泉点头。
随后,二人在一片与周围喧闹截然相反的寂静中向天台走去。
果然如小野田所说,阳光洒在身上不是灼热而是单纯的温暖。但是听到小野田接下来的话之后,身上的温暖像蒸发的水分一样消失在空气中。
“其实,我有想问今泉的事。”小野田一边把便当盒取出,一边踌躇地说道,“最近,今泉君有什么烦恼的事吧。能和我说说看吗?烦恼什么的,虽然我还没有自信能够解决它,但是我可以和今泉君一起分担。我也想为今泉君做点什么!”
温柔的话语,治愈的话语,小野田的话语隐隐泛着明快的色彩。可是听到这番话的今泉却露出了难得一见的苦笑。“是吗,你注意到了吗。但是,很抱歉只有这件事我没法对你说。”
糟糕,如果连小野田都感受到不对劲,自己究竟表现得多么异常。
初夏的蝉鸣好似潮水一般从四面八方涌来。是了,潮水。小时候去海边玩耍的记忆,如今却只剩下关于一波一波的潮水的。潮汐总是一浪高过一浪,从来没有后退过,这也是今泉喜欢它的原因。虽然后来了解到潮水也分涨潮和退潮,对于潮水的喜爱却不知为什么没有改变。然而,几乎与对小野田的异样情感萌芽同时,潮水变得像咒缚一样。
耳边的潮汐声没有停过。
也许这是某种警告吧,好比灯丝烧断前放出耀眼的光。自己就快要被这样的情感吞噬了。理智也好,感性也好,就连自己存在的本身都会被吞噬。
狂躁的潮声,幽暗的海水。
如果说还能有一束光线投射到海底,那只有面前的小野田可以做到。但是,流露出担忧神色的少年正是这场灭顶潮水的引发者。这样螺旋状的关系,何处是起点,何处又是终点呢?
睫毛很长,小巧的鼻尖,半张的嘴好像在邀吻。
潮声掩盖了一切声音。今泉只能看到小野田着急地说了什么,然后感到对方用了很大力气摇晃自己的肩膀。
已经没办法回去了,即使有美丽的光芒射入,海底的本质无法改变。既然已经沉沦到这里,再怎样挣扎都是无用。多么绚丽的水波,在那唯一的光的照射下。但是就算是那束光,也在慢慢的淡去。
不如索性就吻上去好了。这样就什么都不用烦恼了。
“抱歉,小野田。”今泉准备离开。
准确地说,是逃跑。这是仅剩的方法。
手腕被抓住。
握住自己的手,是只微微颤抖,手心汗湿,仿佛铁钳一样紧抓不放的手。
今泉终于回头看向手的主人。
该怎么描述小野田的表情呢。说是愤怒,却少了眼底凛然的决意,说是悲伤,却少了嘴角的执拗。“为什么不能对我说呢,今泉君?”小野田几乎在大喊 ,“如果你的事情没有办法说出口,那么请听我说。”
“今泉君,可以,和我交往吗?”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