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侧耳西风,故梦都吹皱 ∞
珠兰走的那一天,我记不清是下雨还是没下雨了。我猜没有,她这样苦难多磨的一生,连她的额涅都不会给予过多的垂怜,上天又怎么会为她的死而恩赐一场甘霖?
叶赫那拉氏福泽深厚,一子官拜五品,一女得蒙圣恩,算是佑的她这一生无忧。我曾指着珠兰的尸首和一地跪倒的人对她说:“开心吗?” 我不带任何的卑微或臣服,如清渠白莲一般,曼立不佞在她眼前。彼时满心以为自己可以如利刃一般,刺入她最不堪的痛处。甚至当我被禁足时,我依旧欢喜着,充满了报复的快感。现在想来,那只是我天真且自以为是,她这样的人,已经牢牢的将正室之位攥在手中,又怎会将她高贵的情绪施舍给一个低到尘埃里的庶女。
知道将入宫的消息时,我正在学着品茶,品出世人所道的真味。反应过来的时候,手指微地颤抖,滚烫的茶水溅出来。那瞬间,我怀疑自己的心,并非搏动的血肉,而是满满一腔的滚水,被激起万丈波澜。恍恍惚惚想起瘗玉埋香的那天,久得像是在前世。
我走到窗前,猛地推开半扇,雨丝在风里飘摇,顺着脸颊一缕缕滑下,冰凉且噬骨。那样怔怔站着,嘴角轻微上翘,分明是笑了,心底却是一片悲凉。
进宫之前,我告诉自己,看颂意一次,只这一次,兴许以后…兴许再也没以后了。在跟她说照顾好自己时,我没想到颂意会如此敏锐的察觉到我话语间的远别之意,拽着我的衣袖说“不行,娜仁不许你走。”心中一震,自知眼光躲闪,便慢慢转开头。
世上有许多理念只能盛极一时,然后随着时间更替,逐渐被人们淡忘。但有一种理念,四海六合八荒都适之。它是人性本能的爱,也叫慈悲。从前我无爱恨,世事于我从来只是梦幻泡影,守着这么多的爱不曾做出回应,彼时,我懂得了慈悲。我慢慢的伸出手指与她拉钩,对她许了一个必定会违背的诺言。窗外雪下的极密,漫天遍地都是苍凉的素白,身心都瑟瑟发抖。这样长的寒冬,仿佛永远也等不到尽头。
然后接旨,进宫。
在听完之意徐徐拜倒的时候,眼前突然浮现珠兰曾写下的簪花一行:
“——应当是我舍弃语言,侧耳西风,故梦都吹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