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片之三十二】
他躺在炽烈的炉火里,感觉浑身的皮肤都要被烧得裂开。
温度不知道有多高,他的五脏六腑都在燃烧。
真可笑,过去他可是烧烧果实的能力者啊。
“你执意要去接草帽小子,就必须接受这烈火焚身的痛苦。”旁边的神官长一边说着,一边替炉子里添上一些炭,“这是成为一个死神的必经之路,虽然草帽小子是你第一个去接的人,也是最后一个。”
躺在炉火里的艾斯对他笑了笑。
“为什么这么做?”神官轻轻扇着扇子,炉里的火更猛了一些,“这炉火会焚去你在人世的所有记忆。见到了草帽小子又如何?那时候你根本不记得他是谁了。”
艾斯看了一眼他,笑他不明白似地,摇了摇头。
他伸出手来,看了看自己被烧得发黑的指尖:“知道吗?我之所以成为孤魂野鬼,大概是因为我还有遗憾的事情。”
“遗憾的事情?”
“嗯。”他点头,脑袋里晃过幼时自己和路飞还有萨波的影子,他们爬到树顶上,看着无边无际的大海,“就算嘴上说了‘没关系’,可有的话还是要亲口听到才能安心。我想去接路飞,是不想他像我这样成个孤鬼,不能出海冒险的日子实在是太无聊了。”连他都受不了了,路飞那家伙不知道会无聊成什么样子。
神官觉得他有些变了,比刚来的时候柔和许多,以前他可是个让人不省心的讨厌鬼。
“我不认得他了也没关系。”他的笑容像这火焰一样,“他认得我就好。他一定会跟我走的,他并不是贪生怕死的人。”他只是怕寂寞,怕一个人走。从前他就是这样,还嚷嚷着要当海贼王呢,其实就是个怕孤独的小鬼罢了。
我会将他好好送到另一个世界,即使我不记得一切。
“我还是新人的时候听说过,大海上也有许多不畏惧死亡的,甚至连死神都惧怕他的人。”他至今只遇见过他,“看来那草帽小子也是一个呢。对了艾斯,接完草帽小子之后,你打算怎么办?”
他想了想,从前似乎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
“说不定见过他之后,我自然就消失了吧……”所谓的「安息」啊「成佛」之类的,像老爹一样,路飞也会是这样再无烦恼地离去。
送路飞离开之后,他是不是……也能安心了呢?
他说着,忽然脑袋开始剧痛。
像有什么人正拿着一根烧红了的粗铁针,对准自己的头部不断穿刺。穿针引线,要将他过去的所有记忆全部取出来,留给他一副空空的壳子。
炉火也越来越旺,他甚至觉得自己会被烧成灰烬。
“看来开始了……”神官长叹了一口气,盖上了大火炉的盖子。
艾斯用力地抱住自己的头,可还是疼痛难忍。这火焰,这疼痛,都仿佛要将他吞噬。
他在一片火光里看见自己,许许多多的画面在记忆里逆流。
他战死,在路飞怀里和路飞做着最后的告别,他害路飞哭得好厉害。
他败给黑胡子,被关进了海底大监狱。大监狱里面又黑又冷,他不知道他的弟弟是哪里来的勇气,竟闯入了这个地狱一般的地方来救自己。
他在阿拉巴斯坦与路飞重逢,他看见了他有一群值得信赖的伙伴们,他知道今后都不必再担心他。他给了他生命卡,只为能在这边大海上再度相遇。
他风风光光地出海,告别达旦一家,遇见了老爹,成为老爹的儿子,有了家和一群家人。
萨波死后他和路飞拼命地练习、让自己强大起来。路飞也因他受伤过,两人也一起数着星星吃着肉、大笑大闹过。他们约好在十七岁的那一年出海,活得比任何人都自由。
他们三人结拜为兄弟,一起建起了秘密基地。躺在小树屋里可以看见星空,爬到树顶上还能看见大海,他从不知道自己可以笑得那样开心那样真实。
他和萨波救出了路飞,他第一次对那家伙刮目相看。路飞说,他需要他,他想他活着。
路飞被带到达旦一家,不断地追着他,快死了也不知放弃。
他在不确定物终点站遇见了萨波。
……
一切归零。
睁开眼睛的时候,艾斯……死神055号,认识了陌生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