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XX年X月X日 天气 令人厌烦的大晴
啊啊,所以说日记真是差劲的发明。现在看着昨天自己写下的东西都觉得恶心到想吐,开什么玩笑。
但是......事实是,在四周一片透不过的的浓密黑暗间,伸去熄灭油灯的手停滞了。
然后,不知为什么就变成了紧紧攥着的拳头。
不自觉地,从最少开启的抽屉里摸出那本日记本。一边紧闭双眼,一边牵扯嘴角,那种表情应该叫苦笑?毕竟,我已经不知道如何去真正的笑了。
说起来也是讽刺,我以为,我再也不会需要日记,昨天是一次幼稚的宣泄,明明发誓的。
我却不能停止提笔落笔的动作。
也许就像吸毒一样?一开始就停不下来了。我开始依赖它了。
我......是不是已经不再强大了。
哈,其实我从来没有强大过。
不管怎么样,日记应该发挥它应有的作用,写一些今天的事好了。
今天一早,就去跟他们的亲人交代了,他们的亲人眼神像是死了一般空洞,大肆哭泣,那是我听过最惨烈的哭声,我就好像看到了横尸遍野,断壁残垣,他们跪在的地面上,血流成河。而我不能上前安慰,我也不会安慰人,我也知道,只要我一有所动作,他们就会彻底陷入崩溃。我和艾尔文就这样木头人似的站着,不为所动,我听到他们在用拉长的幽怨声调辱骂我,诅咒我,他们说我是灾星,是我害得他们失去生命,佩特拉的父亲,一次又一次地重复佩特拉的名字。我努力想把那些词句赶出耳廓,却一直,一直在脑海中回荡。因为,他们说得是对的,现在在所有人眼里,我就是死神吧。
过错都在我,罪行都是我的,是的,他们说对了,都是我害的。是我亲手将自己的班推向死神的镰刀,我能感受到危险,却没有与他们及时会合,我看到他们的死妆只是继续向前,我因为自己的无能,不得不抛弃他们的尸体......
我是......全天下最烂的人。
整个班全军覆没,最优秀的士兵在我的领导下死无全尸,而我什么都没带回来,只带回来令他们绝望的讯息。
我能理解他们的愤怒。
不知听谁说过,群众的愤怒是可怕的。空有愤怒的他们无处宣泄,会寻找一个集中发泄的目标。而那个目标,会被这愤怒逼至绝境。
我想,我就是他们的目标吧。
我只有衣冠周正,威风地骑在马上,斩杀巨人,立下功劳时,我才是他们的利威尔兵长,我才是他们口中的人类最强,人类的希望,救世主。现在,裹在黑衣中的我,在他们可怖的眼神下,是无能的垃圾,是将他们的亲人领向坟墓的死神。
你们都恨我吧。恨透了我吧。是啊,我自己也恨透了自己。
都向我来好了。我已经不在乎什么了。
这么多年,我的所谓荣耀和光环就是用无数年轻的,无辜的生命换来的,每次巨人或是士兵的血液洒在脸上,伴着那种轻微的灼烧感,我时刻能听见它破碎的声音。这种荣耀,我不稀罕,它早已碎成尘埃散落一地。
再碎一点,也无妨。
只是,我还是无法抑制地咬破嘴唇。
兵团后山又多了一座新坟,跟大多数坟堆一样,里面是空的。只有一块刻着名字和自由之翼的石板,作为他们曾经活过的证据。我看着工人把石板定住,拳头紧握到作响,胸口有股奇怪的气流在四处冲撞。
他们不该待在这种地方的。
他们本应精力充沛地进行特训,他们本应混在一起嬉笑打闹,他们本应用朝气蓬勃的眼神望着蓝天,他们本应燃烧自己年轻的热血。他们的生命,还是滚烫着的。
就这样封印到了冰冷的地底。
那些名字。
那些本应是活生生的人类......我最重要的人们。
可恶......
我有种上前砸垮墓碑的冲动。
本不该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不过,再说什么也没用了。
我就这样转身了,因为我没有胆量回头看变成那样的他们。我能听得见工人在背后骂我没有人性,我认了。
我怎能不认。
下午,韩吉非要拉着我去看一下膝盖。虽然说了她很烦,我没事,但我自己心里清楚的,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有数。那一瞬间,听到膝盖发出的声响,感受到突然袭来的剧烈疼痛,我已经明白了。这条腿,估计是要废了。
没有及时去医生那,应该也是我没有胆量的原因吧。每次膝盖传来痛感时,我会万分恐惧。不是因为肌肤之痛,大概是因为......我害怕自己无法前进。
我会对士兵们恶言恶语,每天发疯似的砍那些木头人,锻炼格斗术......是为了什么,我自己清楚。
不是有多伟大的理由,我只是为了证明,我还有能力,我还有气力带着调查兵团艰难前行。
而现在呢。
所谓“最强”,是他们的精神支柱。我如果退居二线,他们就会彻底垮台。
我真的......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今天就到这里吧。
今天的夜晚,不知为什么,一丝光亮都看不到。我甚至不敢熄灯后摸去卧室。
说出去会不会太丢脸。
就这样吧,晚安。
希望,明天能坚持过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