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因
作为君沉别苑的新任当家,我想,还应保留一些爹在时的传统,以服众口。第一要遵守的,便是辅佐清府的下任当家。
我并不愿参与人家的家务事,不仅仅是麻烦,更重要是因为方疏影。如今的她是清府的二奶奶,这样贸然介入并非好事。虽说她是我长姐,我俩自小生疏,她常怪我凡事压她一头。
对此,我无话分辩。

爹向来器重我,这就更使疏影记恨。出嫁前夜,她来我厢房,要我解释,为何着急赶她出方府。
这与我有何干?清、方两家乃世交,联姻再正常不过。
我想了想,明白她何以不服。方疏影太过贪心。清府的名分,方府的地位,得其一,便能高枕无忧,吃穿不愁。权衡利弊之下,后者却来得更为划算一些。这就能解释方疏影一直以来对我的敌意了。
你若觉得不妥,尽管去找爹。

疏影愤然离去。
方府能有今时今日,在于有清府这个靠山。清府专司漕运,为避开官府,清榶雨常寻方一屏商讨对策。
方一屏便是爹了。爹入过官场,位极人臣,道光年间隐退。方一屏还是爹后来的名字。爹便靠帮人出主意为生,君沉别苑是爹的毕生心血。
清榶雨与爹的相识则颇为凑巧,日后再提。

话说方疏影出嫁这几年我过得实在清闲,偶然清柏华找我叙旧,我都乐意奉陪,这样又过去几年。
近年倒少有走动了,许是漕运事情太多。我只听说清柏华娶了两个妾室,崔金鸾和安槿斓,方疏影地位仍是岿然不动。

前日,清柏华夜半来访。我隐隐觉得不对。果然,清柏华说他要退位,清城池、清陌寒、清平乐我看哪个合适接手漕运,多加帮忙就是。
我口头应着,却莫名不安。没过几日,管家告知我清柏华辞世。
世事无常,清府,我是非去一趟不可了。

壹.针锋相对
过了头七,我才进清府。下人们对我都很客气,我倒有些不知所措。
“方疏竹,前几日怎么不见你来,莫非是怕了?”疏影从不放过任何一个奚落我的机会。
我淡然道：“方府不似清府人多,要打理自是不易。更何况疏言还需人照顾。”

我这一提,方疏影似乎想起还有疏言这个妹妹：“你把她带过来不就好了?”
“疏言好静。清府,她住不惯。”
“将死之人,确是不配住到清府的。”

我的失言,竟给了疏影绝佳的反诘我的机会。可是,我俩之间的恩怨,无论如何不能牵扯到疏言。
“疏言也是你妹妹,你居然下狠心咒她早死?！方疏影,你比以往更加毒了。若疏言真有什么,我要你偿命！”我想再无什么别的可说,直接去了安槿斓为我准备好的厢房。

收拾停顿,我正要歇一下,安槿斓抱着团金丝被来找我：“先生。”
这个称呼让我想到爹在世的时候,每天找他的人络绎不绝,也都是称他“先生”的。“三夫人。”我回敬道。
“老爷生前常提到先生,也算相熟了。”安槿斓说话很是得体,话中含义不言自明。
“既然如此,有些话我就明说了。我此行的目的,柏华兄也应跟你提起过吧?”

安槿斓微微点了点头。
“那好,你亦是因此事而来,对么?”我一向是直戳人心,因为有些事不摊开来说实在不痛快。
被说中心事的安槿斓眼神充满了希望：“先生会帮忙吧?”
“也要看天时地利人和,还有,出价少了我一样不会帮。”钱才是我最想要的。

“先生的意思是?”
“请容我考虑一下,若无其他,夫人可以请回了。”我不得已下了逐客令,再说下去,我怕是真要趟这摊浑水了。
这是我击垮方疏影的最好时机,可是我不能拿整个漕运做赌注。我不能负了清柏华。对付疏影,不愁等不到机会。

贰.初见
今日，我是来见四位公子的，收拾停当，我随仆从到了正堂。三位夫人早就在了。
我径自找个位置坐下，饮茶。
“先生稍坐会儿吧，四位公子……许是用膳呢。”

过了不到半个时辰就有人来报：“四位公子来了。”
话未说完，人就进来了。我仔细打量，眉头深锁，戴金丝边眼镜，着蓝布衫的应是长子清墨寒，右边与安槿斓说笑的该是她的儿子清韫逸，最左边一袭绿衣拉着哥哥嬉闹，一脸稚气的孩子想必是因难产而死的大夫人的儿子清平乐，他身边人无疑就是清城池。

“来来来，这是你们二娘的妹妹，快叫先生。”安槿斓把四人推至我面前，我负手站着。出乎意料，清平乐想开口，却被清韫逸一个眼神压下去了。剩下二位爷更别说，眼中带刺就想把我扎死。
我心中叫苦不迭，柏华兄，你是把我给坑了啊。早知你几个儿子这副德行，就是几百大洋我也不要！唉，亏本生意做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