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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缺德鬼，看看这烂摊子 Ⅳ
姜瑶抽咽着将脏污的画稿放下，积了两泡泪水的眼睛在瞟见轧烂她摊子的汽车后，气开始不打一处来。而当她进一步发现车内依稀还坐着个男人时，她登时像是吃了十公斤多塞特纳加超级辣椒般，连脚底板都着起了火。
姜瑶愤慨的盯住车内毫无动静的男人影子，咬牙切齿的叫嚷：“你今天死定了！这可是你自找的！”
说罢，她怒不可竭地刷起衣袖，砰砰砰地使劲敲打车窗，口中愤怒的大嚷：“出来！你给我出来！看看你都干了什么？不对不对，中文听不懂。”她后知后觉的立即将中文换成了西语，“Eresunjilipolla，Miraestedesastre（你这缺德鬼，看看这烂摊子）……”
就在她正要使上脚的瞬间，车门被推了开来，一抹高大的阴影随即罩向了怒容满面的姜瑶。
姜瑶下意识的抬高脑袋，惊讶在一瞬间取代了她的怒气。
蒙得维的亚明媚的阳光下，穿着休闲衬衣、肩上随意搭件针织衫的年轻东方男人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他额际的发丝有些散乱，露出了温润饱满的额头，银边眼镜下的双眸幽黯深沉，鼻梁高挺笔直，嘴唇抿成冷冰冰的线条，显得沉稳严肃无比。
姜瑶的诧异没有持续多久，怒火又很快冲上了她的脑门。她怒目切齿的指着男人的鼻头大骂：“Cualestuproblema？（你是怎么回事）Ere……”
“够了，不用重复同一句话！”季铭庭皱着眉头，用流利的中文打断了她。
“重复？你以为……诶？”姜瑶突然意识到他说的竟是中文，不由愣了愣。但她立即指住狼狈的废墟怒吼：“中文吗？真是太好了！好好看看，看看你名贵的车做了什么？”
季铭庭修长的指尖微推鼻梁上的眼镜，明亮镜片后深黑的眼眸将车边乱七八糟的景况纳入了眼底，淡淡道：“看到了，需要赔偿多少？”
他无动于衷的态度让姜瑶不禁瞪大了眼，愈发怒气填胸：“穿体面的衣服，开名贵的车，难道就没有一点常识？小子，做了这种事，连一句对不起都不会说吗？”
小子？季铭庭还是第一次听人这么称呼他。他冷漠的盯着面前挺胸插腰，活像一只迷李河豚的女人，冷冰冰的道：“占道经营是你的责任，轧坏你的摊子是我的过失，而我愿意赔偿你，这么问又有什么问题？说吧，多少钱？”
银贷两讫、责任对半的事情，他不认为自己有必要道歉。不想再因这点事耽搁在路上，季铭庭掏出了皮夹，等着她信口开价。
他冷淡的口吻让姜瑶气得差点七窍生烟。自己唯一的生计来源都变成了废墟，他竟然还谈什么过失责任。连最起码的道歉也没有，就以为钱能摆平一切，尽管她是一穷二白的穷光蛋，也不会任由别人当成乞丐无赖！
姜瑶气得浑身颤抖，脑袋中填塞起满满的怒火，她跳起来恶狠狠地叫嚷：“你以为你是谁？开名贵的车横冲直撞后就不用道歉了吗？你知不知道这些画花费了我多少心血？我的心血你能赔偿多少？一百万吗？那好，你赔给我一百万！快点给我钱！”
季铭庭眼底掠过不可理喻，他敛下不耐烦，摇了摇头：“这个价钱我不能给你，说个你我都能接受的数吧！”他打开钱夹，却意外的发现没有了现金。他皱了皱眉，对姜瑶平静的说道：“我现在没有现金，我给你一个地址，你随时可以……”
不待他说完，姜瑶就嘲讽的打断了他：“开昂贵的车子会没有钱？你就直说吧，因为没钱所以想打发我！”看他一身入时的打扮，保不准是个空心大老官。如此想着，姜瑶看他的目光也变成了轻视，她最讨厌这种打肿脸充胖子的男人。
绝不能轻易放他走！姜瑶全身都戒备起来。她迅速的左右瞄了瞄，一个猫身钻入车内，粗鲁的拔出车钥匙，在他面前使劲摇晃，高声叫道：“我没有开玩笑，不赔钱你休想离开！”对于身无分文的人，连国王也奈何她不得。
她威胁的举动让季铭庭的耐性一点点消逝了。他面无表情的上前拽住她的胳膊，夺过车钥匙，然后拉开车门将尚未反应过来的女人塞了进去。

第一章 缺德鬼，看看这烂摊子 Ⅴ
姜瑶稀里糊涂的被塞入车里，看到他跟着了车，连忙警惕的挺起背，凶巴巴的警告他：“没钱就绑架吗？我警告你，我可是空手道二段！”
季铭庭回到驾驶座，上下打量一身颜料污渍的女人，勾起嘴角，露出一抹让她火大的讥嘲：“你确定自己有被绑架的价值？现在没办法给你现金，你跟我去银行，仅此而已，不要多想了！”话落，他启动车子飞驰而去。
他讥讽的口吻惹得姜瑶几欲又要跳起来，但陡然启动的车子却让她不得不坐好，尽管生气，还是忿忿地系好了安全带。
“去就去！如果拿不到钱，咱们就警局见吧！”姜瑶毫不客气的下了通牒。
季铭庭眼望前方，懒得搭理她。
疾驶的车内，姜瑶抱臂环胸气呼呼的看着窗外。起初，她还是一脸愤慨不平，车行驶了一段时间后，她扭了扭屁股，圆眼骨碌碌的开始好奇的转来转去。毕竟，高级轿车她可没多少机会坐！
“这车真的是你的？开高级的车怎么会没钱？”姜瑶好奇的东碰碰西摸摸，甚至还轻率的翻了翻储物箱。
她的举动让季铭庭不禁皱起了眉头，冷道：“跳蚤跑到你身上了？你就不能安份点？”
姜瑶立即大惊小怪的叫了起来：“原来你的车是从垃圾场捡来的，竟然会有跳蚤。不过，哪里的垃圾场居然能捡到这么高档的车？””
她无礼的话令季铭庭的眉头又深了几分，忍住丢她下车的冲动，他厌烦的道：“你如果嘴巴痛，就涂点药膏好了！”
姜瑶怎会听不出他的讥讽，当即拔高嗓门回敬他：“哼，傻瓜对别人家的事总以为比聪明人更清楚！”
这女人除了粗鲁外，简直是牙尖嘴利！
季铭庭感觉自己眉间隐隐抽痛，懒得再搭理她无稽的指控，他径直加快了车速。
姜瑶当他的沉默代表认输，洋洋得意的抬高下巴：“被我说中了吗？喂，你是真没带钱，还是想骗我去什么地方？”
“不只说话刻薄，原来还有被害妄想症。”
“被害妄想症？你才是傲慢自大的……”
不待她再度聒噪出声，季铭庭已打开音响，热情洋溢的拉丁音乐登时充盈在车内，姜瑶冲口而出的话吞没在了音乐声中。
余光瞥见她像只被堵住嘴的青蛙，竟让季铭庭莫名有种痛快的感觉。
终于，车子停在了中央银行前。
季铭庭丢下句“等等”，便下了车。姜瑶趴在车窗边，盯着他进入了银行。
不多时，季铭庭的身影又出现在了她的视线中，一名银行经理打扮的体面男人点头哈腰的跟在他身后，不住说着什么。
姜瑶望着与银行经理谈话的冷峻男人，颇是意外：“能让银行经理亲自接待，难道真是有钱人？”
季铭庭谢绝了银行经理的邀请，回到车上，将一只信封放在了神情古怪的女人面前。
“一百万不可能给你，这些应该够了！”
姜瑶呆呆的看了他一眼，打开信封，眼前厚厚的一沓钞票让她的心脏陡然一跳，差点惊呼出声。
“这些钱？”她垂涎的吞了吞口水，有些不敢置信。这个傲慢男人竟如此大方，要知道，这么多钱足够她在市中心租上一间豪华公寓。
以为她嫌少，季铭庭有些吃惊这个女人的贪心，他脸上浮现了一抹不耐烦。“应该足够买下你十个画摊了！”
看到他鄙夷的表情，一股热气嗖地涌上了姜瑶的脑门，让她浑身都不自在起来，手中的钱更似烫得让她拿不住。
姜瑶怒及反笑，抽出钞票，“一幅画100比索，我一共损失了十七幅画，加上颜料和工具，一共是这些！”数出几张崭新的钞票，她将剩下的厚厚一叠钱用力塞回他手里，“这是给你的小费，下次记得带礼貌出门！”
望着表情意外的男人，姜瑶顿觉无比解气。她倨傲的抬起下巴，“不要以为用钱去开门，没有不开的！”痛快的甩下话，她握着薄薄的钞票头也不回的下了车。
车内，季铭庭面无表情的睇眼手中厚厚的信封，随手丢入了储物盒，启动车子从姜瑶身边呼啸而去。

第二章 黑霉日的施舍 Ⅳ
姜瑶舒服的躺在沙发上，脚丫子搁在茶几上悠闲的晃动。她一手端着冰爽沁凉的冰咖啡，另一只手拿着崔仲延留给她的工作清单，慢慢翻阅。
陡然，她“噗”地一声差点将嘴里的咖啡喷了出来：“什么？咖啡豆每磅竟然要400美金？难道里面真的放了金子？”
她张大眼瞪住食物清单后面附的商店地址和价格，一脸难以置信。继而，她看了看手中已见底的咖啡，咕哝道：“刚才我喝了多少钱？一个月的晚餐？”
“指定品牌的食物和水，衬衫鞋子摆放的顺序……简直比女人还吹毛求疵啊！”她不敢苟同的撇撇嘴。
甩开清单，她打了个哈欠，将自己埋入沙发里，柔软的触感几乎要融化她的身体。将手枕在脑后，她眯起眼凝望挑高大厅上方气派的巨型水晶吊顶灯，喃喃自语：“人的差别际遇就这么大？有人连个狗窝都租不起，有人却独占几百坪的别墅。”
不过，如果没有这种人，她现在怎么能够得到这份不用说绕口西语、薪资优渥、环境豪华舒适的超级理想工作。工作不仅轻松，还能偷偷享受有钱人的奢侈生活。虽然只是个短期钟点工，但比之她目前的情况，这绝对是让她怦然心动、无需考虑的绝佳选择。
姜瑶舒服的呻吟一声：“这么舒服的房子只住一个人，未免太浪费了……”她喃喃自语的话骤然一顿，腾地坐起身，满脸惊喜的叫嚷，“等等，他一个人住、他一个人住……”
季铭庭驾车往公司驶去。忽地，电话响了起来。他看了眼号码，表情微沉，停下车接起了电话。
电话里立即传来一记充满怒气的威严声音：“你去乌拉圭是为了找那个混账东西？他不问生在谁家，也该问问吃在谁家。一声不响就消失，还有脸让人去担心他？告诉他，他半分钱也别想再从我这拿走，季家没有他待的地方……”
季铭庭拧住眉头，默不作声，电话里忽然换成了一记温柔似水的女声：“铭庭！”
他的神情柔和了几分，沉声道：“父亲他……”
女声轻叹一声，“你不必再管他，他愿意回来就回来吧！”
季铭庭沉默片刻，“如果不找到他，他永远也不会回去！”
女声中多了几丝哽咽，却未在说什么。
季铭庭挂断了电话，靠在座椅里，神色沉凝的敛下了眼眸，眉眼间有些疲乏。过了片刻，他才睁开眼。他正待启动车子，眼角余光不经意的瞥见副座下有一抹亮色。他弯下身，捡起了一只太阳花桔色钱包，他立即意识到肯定是昨天的粗鲁女人落下的。
他皱了皱眉头，随手准备将钱包丢到路边的垃圾箱里，但看着边角已见磨损的钱包，他又慢慢收回了手。微一沉吟，他打开了钱包，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顶着蓬蓬头，嘟着粉嫩嘴瓣、鼓起腮帮努力吹着气球的女人。
那张圆鼓鼓活像一只迷李河豚的脸蛋，散发出一种涂了水彩画颜料般的清新耀眼的色泽，似乎没有一点烦恼与忧愁。季铭庭仿佛被感染了，紧蹙的眉头也松动了几分。
他翻过照片，背面还有一行秀气的字迹：幸福就像是吹气球，你给予的空气越多，气球就会越满足！
气球跟河豚，倒是相得益彰！
他不置可否的勾了勾嘴角，将相片塞回了钱包里，打开钱包内层，找到了一张学习卡。看着上面语言学校的名称，他喃喃道，“原来是个学生！”

第二章 黑霉日的施舍 Ⅴ
河滨大道中段一栋西班牙式花园别墅，深色厚重的大门前，宽大的门廊两侧被一大片修剪整齐的绿色草坪环绕着，花卉点缀其间，在宁谧地夜晚安静地绽放着芬香，温馨而幽谧。
季铭庭一走进客厅就闻到了一股不同于往常的淡雅香味。他攒起眉，环顾明亮整洁的大厅，似乎没有什么不同。他走到厨房，打开冰柜，拿出水饮了几口，然后将水放回冰柜中。方准备转身，眼角却扫见冰柜外贴着张便条纸。
他撕下字条，纸上画的是个精神无比的女孩，一手举着粘尘棒，一手推着吸尘器，漫画的笔法将欢快的神情表现得惟妙惟肖。画像下面还有一行字迹：您好，我是今天开始工作的钟点工。今天花园里的花都很精神，所以剪下了几束放在房子里。
季铭庭不觉朝四周看了看，这才发现餐桌上放着一只精致的细瓷花瓶，瓶内是一束鲜妍馥郁的花，一缕若有似无的清甜香味萦绕在空气里，沁人心脾。走到客厅，客厅里同样放着几只装着花的花瓶，花瓶摆设的位置与大厅的装饰有种融洽之感。
看来是个懂得用心思的钟点工。季铭庭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往书房走去。
姜瑶躲在墙角，小心翼翼的觑着投射出灯光的巨大落地窗。落地窗清晰的映照着一个男人坐在书桌前的身影。
“物要尽其用，暴殄天物是会遭天打雷劈的，为了你好，我就帮你分担一下吧！”她对着窗口的影子嘀咕一阵，紧张的深吸了一大口气，才蹑手蹑脚的绕过主屋，将行李箱搬到了花园角落的工具房里。
白天她查看过，里面空间宽敞，除却有些灰尘外，到是个很好的落脚处。而且工具房离主屋甚远，只要她小心一点，绝不会被主人发现。
姜瑶拒绝去想私闯民宅是什么罪，只知道她不想睡在中央公园里，像个无家可归的流浪儿。
用床单将工具房的小窗遮住，她取出手电点亮，就着手电筒的光芒，将枕套被子铺在地上。拍了拍松软的小床铺，她心满意足的舒了一大口气，缓缓闭上了眼。
半夜，暗沉的工具房中，姜瑶睡在地板上翻来覆去的挣扎了好半晌，终于坐起了身，就着微弱的月光，环顾四周，无奈的叹了口气。
有了睡觉的地方是很好，可是要上厕所怎么办？
没有选择，她咬了咬牙，从地上爬起来，抓起钥匙，悄悄打开了工具房的门。
宁谧的花园里，月光静静的撒落，入目的景致迷朦而美妙。
姜瑶走到主屋外，里面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声响与光亮。她掏出钥匙打开门，踮起脚尖走进客厅，摸索着走到洗手间前。她小心翼翼地观察了会楼梯方向的动静，悄无声息的钻入了洗手间。
痛快的解决完生理问题，她这才长长舒了一大口气。她起身穿上裤子，耳边却骤然传来一阵清晰的脚步声。她提裤子的手登时僵住了，不敢动弹分毫。她心底惨叫一声：“不会这么倒霉吧！”
三更半夜会在房子里走动的，除了她这个被小便憋到不行的非法入侵者外，还会有谁？如果被房子主人逮到，她铁定得去警局报道。这么想着，她背上又渗出了一层冷汗，心脏跟随门外的脚步声一会提起一会落下。
终于，脚步声从客厅蔓延到了厨房。
姜瑶紧张的咽了咽口水，像是过了漫长的一个世纪，脚步声伴随一阵干涩的咳嗽声从厕所外走了过去。直到外面一丁点声音也没了，她这才虚脱也似地瘫坐在地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