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最爱的少女宗师
李恩秀
奥运会跆拳道比赛总是热闹非凡。
今年也不例外——
来自中国岸阳的旋风少女戚百草。
对战！
来自韩国昌海道馆的少女宗师李恩秀。
比赛到了最后一分钟……
戚百草以一记雷霆万钧的旋风三连踢连连击中恩秀的得分部位。恩秀连连后退，眼里充满沮丧，但是也有几分欣喜。
晓萤在看台大喊：
“啊！百草！赢了，你做到了！”
恩秀向百草笑笑，鞠了一躬：“谢谢你打败我。”
——
遣走了师兄师弟们，恩秀一人走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
那个女孩子，真的很优秀呢……进步很快。
这么想着，她突然跌入一个怀抱，正准备道歉，却抬头看见一张熟悉的笑脸，笑容满面。
“恩秀，从没见过你这么冒失。”声音像春天的风，廷皓顿了顿，“有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先听哪一个？”
“先甜后苦吧。”
“好消息是，你败给了百草，不用背那么沉重的包袱。坏消息嘛，我觉得——
我喜欢你。”
恩秀俏皮一笑，轻轻进入廷皓的怀抱。
“好吧——方廷皓，我允许你喜欢我。”

01
“Saku（桜），経済は何ですか（什么是经济）？”山田亚树用原本撑在桌上的手扶了扶黑框眼镜，扫视全场，锐利的目光锁定坐在最后一排侧身发呆的沈樱灿。
东大的樱花落了一地。经济学授课的阶梯教室的落地窗是整所学校最大的，她一偏头就能看到大风吹落花千树。
一只黑猫轻巧地跃上树枝，用爪子轻轻碰了碰一株开得极好极清雅的樱花，缩回爪子去，它将小小的脑袋轻轻扬起，闭上琥珀色的眼。
不自觉地皱了皱眉，沈樱灿用手拨掉耳机，絮絮的细软女声戛然而止，她停止讷讷地盯着窗外那只她喜欢至极的黑猫，敛了目光，缓缓站起来，平静地回答道：“けいせいさいみん（经世济民）。”又抬起头，带着几分讨巧的歉意望向山田教授。山田亚树满意地点点头，拿起粉笔准备在黑板上写些什么，又回过头，“Saku，今週 私に論文を渡してください（这周把论文交给我）。”教室的空气凝固了一霎那，紧接着低头轻笑、幸灾乐祸、窃窃私语声混成一片，沈樱灿心中苦笑，只低低回了声，“は（是）。”对着耳机轻声说了句“抱歉”，按下手机上红色的挂机键，摊开一边的笔记本开始认真听课，一直挨到中午。
山田教授留了小组讨论题后，一手拎起教案，一手顺了顺鬓边的碎发，有意无意扫了沈樱灿一眼，唇抿成一条线，眼神暗下来，背对着学生面无表情地踩着高跟鞋快步离开。
沈樱灿把水杯的瓶盖拧好，又从手机上把耳机拔下来，仔细地理好缠成一团的线，慢吞吞地收拾好背包，从最后一排走到前面去，跟在衣服气味好闻的小姐姐身后一点点挪着，走到门口，她环顾四周，轻轻按下电灯开关。
东京的夏天将至，海洋性强的气候让这里的四季并不像沈樱灿的家乡那样分明。初来乍到时她就生了一场大病，但托耿杉的福，才慢慢恢复了正常。
阶梯教室里人多，闷热闷热的，她关好门走出去，一阵清风扑面而来，吹散她心头一点烦恼。
“走么？”熟悉的声音入耳，沈樱灿抬眼，不远处的人已走近，简单的浅蓝色薄衬衫上散发着些许洗衣粉香气，清淡如初春郊外的青草。易烊千玺将黑色封皮的笔记本换了一只手拿，走上前来牵住她，十指相扣。沈樱灿学钢琴，拥有一双不逊于男友的修长白皙，骨节分明的手。千玺觉得牵着舒服，顺势一带，将她轻轻地扯得离他近些。
“等很久了吧？山田教授今天留了很难的题目，拖了一点时间，”沈樱灿重重一叹，“还让我这周就交论文初稿上去。”
千玺摇摇头，语气自然而温和，“没关系的。论文的话……今天来我这里吧，我陪你写，别发愁，也不要熬夜到太晚，资料我那边刚从图书馆借就好了。”
沈樱灿点点头，向他露出好看的笑颜，梨涡浅浅，眼睛眯成一条弧线。千玺高沈樱灿一届，由P大的G院推荐来东大交流学习一年。两人高中时代在学生会共事，相识相伴多年，感情一直很稳定。
易烊千玺不习惯住宿舍，又在几家公司兼职学东西，常处理事务到很晚，到东京之后就租了一间离学校很近的房子，清净，且与各路烂桃花绝缘。沈樱灿很少去那里打扰他工作，只刻意厚着脸皮和家政老师混熟了，偶尔溜到家政教室里做点简餐小点心给他送过去，顺便和他一起做一做风险评估和财务分析练手。
家里的冰箱塞得满满当当，轻车熟路削好一只苹果递给她，千玺用纸巾擦擦手，对着一整排书柜，托着下巴考虑半晌后选了一个柜橱，轻松地单手拿下几本厚厚的原装书，从笔筒里顺手拿了一只铅笔，翻开目录勾画起来，“这里，还有这里，要重点看，”他运笔的速度很快，对她说话却慢条斯理，平静温和，“你先看这些，有不懂的圈起来，记下页码，吃完饭我们一起讨论。好不好？”看着沈樱灿呆怔的样子，千玺联想到在草原上看到的绵羊，揉了揉她半长不短的头发。
沈樱灿终于将视线从那几本足够分量的书中移开，艰难地点头，闷闷地答了一声“好”，眨了眨眼睛，将莫名泛起的情绪藏起，沈樱灿望进千玺深邃的眼，表情温暖清和：“你这么好，会不会有一天……不要我了。”
她看到身前的人微眯了眼，迅速俯下身子，将她按在椅子上，动弹不得的瞬间，她感到牙齿之间碰撞的声音，一阵阵疼痛在感官中渐渐充盈。他步步紧逼，轻巧地撬开她的牙关，一只手将她的胳膊按住，另一只探进她宽松款的衬衫衣摆。沈樱灿闭了闭眼，唇角露出一丝无奈的微笑。
下一秒钟，耿杉眼神一冷，感觉到身前人迅速离开，仿佛之前的旖旎尽是假象。
“滚。”
木椅在红木地板上向后推移，发出指甲重重划过黑板般瘆人的声音，地板上生生划出一条不浅不深抹不去的痕迹。
耿杉站起身来，漫不经心地瞟了一眼身旁冷淡的男人，柳眉微微上挑，伸手狠狠掐住他的脖子。
“听着，易烊千玺，”她抬头看他，眼中流露出一丝不屑，“你别以为我不敢杀了你。”
易烊千玺嘴角上扬的弧度极大，不置可否地盯着眼前那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庞，迅速伸手抓住耿杉的手腕，干咳了几声，面无表情地回应道：“你不敢。我死了，你觉得她会怎样？”
“你不过是欺我真心爱她，”耿杉不怒反笑，“反正我不可能和她在一起，那，让她和谁都在一起不了……不也很好么？”

冲天的火光将黑夜染得亮如白昼，头脑昏沉之间，她见玄衣少年提剑缓缓而来。
那是把好剑。她想。那是爹爹熔了在华寅国山洞内拼死寻到的玄铁沉钢、外加半生积攒的珍品，并铸剑师的半酒盅热血铸了七年才成的“长天”。
长天配了它应配的人。她瞧了那少年半晌，老气横秋地点点头，平静地看他一步步走近。他眉色偏淡、鼻挺唇薄，本应如淡浓均匀的水墨画，却生了一双夺人心魄的桃花眼，平添一分妖异动人。她张了张嘴，欲说些什么，只觉头脑刺痛，眼前即刻漆黑一片。
念鱼醒来时已是卯时，她头仍痛着，便怔了一会儿。还在正月里，前儿个正是除夕夜，梁二小姐体恤下人，拨了自己房里用的银炭教他们过个好年。上元节将至，京师防卫尤其加强，九皇子王源带兵由封地泱平回京，二小姐念及念鱼已守了许久的门未睡得几个好觉，殷国公府那位最近又消停得紧，在书房置了张软榻。
因此她才起得这样晚。念鱼回了神，有些懊恼起来。忽地想起小姐的吩咐，惊出一身冷汗，甫欲立刻飞檐出府，只听一女子温言道：“若是还倦着，就回房歇去，我已遣了连翘，不必劳神。”
念鱼松了口气，连忙转身行礼。
“小姐。”便直了直身子，瞧了瞧眼前的面色平和的丽人，由心底生出敬畏来。
梁家二小姐眉眼生得极好，五官端正，却算不得过分出挑。京师多世家大族，美人多得数不过来，环肥燕瘦，她容貌算不得一等一，抚琴作画亦不比列锦国清贵人家的千金。却，有一颗天下惊才绝艳者也不得不叹服的剔透玲珑心。
梁清欢自幼熟读兵书军法，写得一手好行书，又善运筹帷幄，京师中，若论弈棋，无处其右者。她一言一行皆谨慎认真，待人接物温和有礼。京师中再刻薄的人也难说她句不是。
“若是休息好了，便随我来吧。”见她又出神，梁清欢也只是习以为常地笑笑，操纵着轮椅径直行进，入了书房。她腿脚不便，只能借助于轮椅。
念鱼飞身上前，陪在自家小姐左右，阖上书房的门，便恭敬地取来纵横图于清欢面前，停在一边静候。
一点点铺开纵横图，梁清欢用指尖轻触每个要紧之地，将手背抵于唇边静思。
不算南蛮百越之地，这纵横天下原大致分四片：西邛、白云、东陵、北域。西邛男女平等，文武兼顾；东陵尚武，国以忠君正直者为尊；白云重机关算计，运筹帷幄；北域自成一番格局。后白云帝君昏聩，内乱四起，边陲王氏因夺权，更国号为南楚。定远公梁家、殷国公易家、礼部尚书梅家均是白云旧臣、数代南楚煊赫显贵。东陵本助王氏夺权干政，却不知为何归后降于南楚，封异姓东陵王。
故，梁清欢生活的时代，天下共分三部分：西邛、南楚、北域。北域又由四国组成：文治天下的坡谷、贸易繁荣的素凉、女子为尊的列锦、崇医避世的苗戎。四国并立，相互牵制依存，倒稳定和平几百余年。
梁清欢轻点一下南楚京师正中央，抬头问道：
“内里如何？”
“回小姐的话，贵人在内里很好，霓蕊姑娘是个能成事的。贵人托人给小姐带了话'金钱绿萼将落，香气却甚好，化不了春泥，记得一定收些花瓣晾着'。”
“木樨可说什么了？”
“虽是三心，绝无二心。”
梁清欢“唔”了一声，用手叩叩沉香木桌面，“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没的教人家心寒。托木樨只费心伺候上思公主即可。”
“是。奴婢记下了。另，易大小姐已从苗戎归来，殷国公府那位似乎要保礼部尚书……”
梁清欢不再说话，微微蹙起眉，良久才舒展开来，眼神却仍是凝重，只道：“不能动梅家，是我大意了，曲解了贤妃娘娘的意思。玉公子这回却可算帮了咱们。尚宜殿对六皇子颇有几分上心，不过一直不在明面上。宁惹正阳宫，不碰尚宜殿。差点失了分寸，也罢，礼部这块肥肉，上思公主欲求，不可与之相争。梅家的心思不算难猜，关键是玉公子。这一次，他又要做什么呢？”梁清欢下意识向后靠了靠，一双狭长的凤眸微微眯起来。既而，她闭上眼，轻声问：“舒扬可好？”
“易小姐很好，学成归来。灵天派关四姐儿很是看中易小姐，由她下山历练而已。到底是给关沉少爷看中了的。”
梁清欢点点头：“舒扬此次归来，京师又要乱上一番了。”
“小姐的意思是？”
“乱了也好。下帖设宴，洗尘接风。定在……初八日中，重湖楼。初八是舒扬的生辰，你准备一下，咱们去趟清嘉轩。”
“重湖楼？”念鱼心中一惊，那可是玉公子的地界。
“重湖楼。他差人行刺我多次不成，这回便教他在眼皮底下也难将我如何。”眨了眨眼，清欢少有地露出她这个年纪少女应有的笑容。
念鱼心性单纯。出身听剑世家，自幼习武，原是梁若愚救下的孤女，梁大少爷念及胞妹先天不足，又难得地智慧机敏，为护她周全，将念鱼送了来。
“是。奴婢记下了。”念鱼不再多言，垂眼退出书房。
梁清欢瞧着她慢慢走出去，面上笑意不减，眼神却愈发深邃起来。与玉公子为敌，不仅步步惊心，且非她所愿。但定远公府值多事之秋，山雨欲来，她不得不为家族做打算。梁家主自是有意扶持自家人坐上那个位子，九皇子王源也的确是帝王之才，又深得圣眷，其封地泱平虽不是富庶之地，又常有百越族人骚动犯境，却着实是个历练人的地方。但殷国公府也怀抱着同样的心思，手中也有三皇子王润这般价值连城的筹码。
梁清欢自己野心小，与表哥王源接触甚少，不过她晓得血浓于水四字怎么写。九王若选择争，她和大哥须给他一个可助他一臂之力的母族；他若无意于此，她也不可将他置于孤立无援、任人鱼肉之地。九王强大自是他的本事，但清欢绝不肯让旁人伤梁家人一分一毫，即使她自己身死人手，被挫骨扬灰，也愿魂归故里，守护定远公府。
渐渐隐去笑意，她抬头，看书房顶上正中的那块横梁，眼中惊异一闪而过，开口时语气倒平和寻常：“阁下在犹豫什么？”
话音落下，书房中仍一片寂静。她有些无奈道：“阁下突破重重障碍进定远公府，只是认为我清欢阁横梁躺着舒服么？”
说罢，梁清欢只觉眼前一花，面前亭亭然立了个剑眉星目的少年。这少年一双丹凤眼生得绝妙，如篆刻大家取了天下最锋利的刀刻出来的一般；尚未加冠的年纪，下颔轮廓却已清晰分明，极显其刚毅坚定；执剑的手指修长而骨节分明，指甲根部月牙白已褪了多半。
梁清欢扫了一眼那把纤细如刺般的短剑，刚才那少年纵身跃下时，破空的一瞬，它发出了清脆悦耳的声响——念鱼曾在上元节醉酒提到这天下独一无二的剑气凝声。秋水剑在此，来人的身份不言而喻。
“贵客来访，有失远迎。初次相见，玉公子，咱们明人不说暗话的好。”
易烊千玺被一语点破身份，却也不露意外之色，见她半分都不愿客套，心中失笑，面上却平和安定如常，缓缓道：“易某唐突，实属迫不得已，还请梁二小姐高抬贵手，放过梅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