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独自驱车去开封公干,公事完毕,见太阳火辣,就想找一荫凉地凉快片刻再返郑。依稀记得北边多树就从市中心一路朝北,无意中摸到了一堵土墙边。
顺着墙边的土路朝西一直开到头,见墙边有一棵老槐树,相对的枝繁叶茂,就车停树下。
路南是一建筑工地,工人们热火朝天地忙碌,少有人涉足这里,就有点闹中取静的味道。
把四个车门全部洞开,赤着上身躺在后排座上休憩。那形象大概就和水浒里躺在树林里剪径的鲁达和趟在树荫下纳凉的蒋门神差不多,都亮着一身赘肉。吹来的虽都是热风,但尚能接受,再喝上一壶自带的热茶,大汗淋漓,顿感畅快无比。睡醒了,见乌云满天,太阳也不见踪影,风也有些凉意,就拔开杂草攀土墙而上,大约有二层楼高,这才意识到这是城墙。我竟然站在城墙上。
起先过来时,也隐约看到青砖的城墙矗立,还穿过了大梁门,现在才知青砖只是朝外一面的一层壳,内里都是土。这样好,如同我一样虽然袒胸露腹的不雅致,但百分之百真实,不像西安的城墙里外都用青砖包着,把历史人为隔开。一想到当年宗泽说不定在东京保卫战中就巡视在我脚下的土地上,就来了精神,便顺着人迹踩出的泥土路先向东走,尺宽的小径,时不时杂草荆棘相交,走不远就发现一南北向通向人造景点万寿山的路活生生将城墙撕开,原来我也是由此路驶入的,只好回头折向西,走了几百米,城墙面积顿然大了起来,原是城墙拐角。这里除了杂草丛生,间还杂着几棵刺槐,傲然耸立,从树干判断颇有时日,足显城墙的古老悠久。不由稍事盘桓,免不了凭吊一番。接着又向南行。
是段城墙变得齐整,墙外一直有绿荫草坪相伴,消闲度夏的男女时隐时现,但城墙上荒凉寂寞,就我一人踽踽独行。墙里的斜坡上面生长着不知名的灌木,透过杂树间隙,能看见那片建筑工地,相当大。不一会走到了金耀路和龙亭北路交汇处,这里虽无城门但修得和西安城墙一样的巍峨壮观,而且里外包装,同过来的一段迥然不同。下面是东西贯通的通衢大道,车水马龙,穿墙而过。而且这里视野开阔,朝西能见电视塔高耸,朝东天波扬府和清明上河园的富丽堂皇的楼台厅阁,毫无遮挡的尽收眼底,让人能一睹东京盛世景象。
这时见一老者从下面跚跚而上,一问方知,就我停车的那段他称之北城墙的是老祖宗留下的,这剩下的都是新修的,市里没钱,就先挑露脸的修,这段是托修路的福才修好。那工地呀(我瞅见的工地)正盖酒店,不知名。当年那可是老开封最大的湖,可比杨家湖、潘家湖大多了,全填没了。他不无感概。
我一听一时间也有无限感概。既有无意中能同开封最古老城墙相遇从而收获至宝的感觉,又为它早晚也会像此时脚下这段或那那快工地一样要么被包装要么改为它用担忧。
本想一直走到大梁门,似乎城墙就沿续到此,忽然就没了兴致,就打住掉头回去,大约走了一公里。
都说城墙是城市的记忆,可又有几人真正在意这个记忆呢?比如市里尽管也修了这么一段,只不过是吸引游客的点缀,并非真的对城市记忆的保护。人们来开封也大都是直奔龙亭、相国寺、清明上河园等热门景点而去,并非寻找城市的记忆。既便我这样不合时宜的人来看城墙,也是无意插柳,原非主动。
忽然彤云滚滚,暴雨欲来风满墙,就赶紧朝车跟前跑。紧赶慢赶,瓢泼大雨还是一泄如注。
坐在车里倾听雨声,就守在开封最古老的城墙边,那感觉真是难以言表。恐怕最后一个外地访者非我莫属,因为车窗外的大酒店已经封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