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儿想掐还是和~

（这一日好像与往日并没有什么不同。依旧是给碧瓦飞甍围着的天，铁灰的色，我瞧着觉得很是无趣，连黄琉璃瓦的歇山顶，也是恹恹的。到了后半日，竟开始断续往下落起雪珠子来。我虽懒——却很不畏寒，实因我知这镇天的冷里有一样仙物：梅花儿呢。）
（索性只叫了花溆一个人跟着我，尼楚贺怕冷，我连问也不问她——她才不知错过了什么景儿哪！花溆替我打把青绸的伞，我于这宫里尚算个新人，可这雪一铺，甬道上却不曾见个人影来，胆子便也更大。这是因年轻与新鲜而膨胀的勇气，兴冲冲地领头，带着一点不畏惧的痴心。）
（待遥遥瞧着宫墙一角的两株红梅，天儿是深灰，地儿是白，两株梅一开——竟是琉璃世界里的红云。我心里喜欢的紧，直催着花溆与我一并瞧瞧。再抬头瞧匾，已然是景阳的地界了，想着不能失规矩，便叫人通报着。）
@宝日靖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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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觉入冬已久，我从前是个不大怕冷的，生了孩子过后却有些怕那吹进骨子里的寒风了。悠悠见我整天都不怎么出去，跟我说梅园里的梅花开得正好不如去瞧瞧。想起来从前过年都是和玉楼一块儿赏梅，便想找她同去，可接近年关她忙坤宁宫的事忙得不可开交，去不了。）
（。今儿请安过后回来就呆在祥归苑的书房里写纳兰容若的词。我一向喜欢他的词风，落拓无羁以及天生的超逸脱俗，我更喜欢他和卢氏的故事，一生一代一双人，争教两处销魂。正写到“不辞冰雪为卿热”，小顾子就进来说宜贵人来了。一刹那我还以为这个宜是那朵粉嫩天真的桃花，又想起海拉苏已经去了，现在的宜贵人是新封的鹤尔苏氏。）
：传罢。
（。依依不舍地搁下手中的笔，叫悠悠去小厨房准备些茶点，往正殿去。）
@鹤尔苏云枝_

（厚厚的毡帘，一并挡住风雪。花溆先将小伞收好，上头描着一枝兰花，听说是顾横波的真迹，舒朗的，沾了雪，好似幽香更浓了。我初时还不信，这会儿瞧伞面上兰花儿的仙姿，倒有些将信将疑来。然后再瞧一眼院落的红梅——还是梅花儿胜了，我便更笃定了底下的小心思。）
（里头的是燕嫔，我头先听花溆说时，心下便更信起她的荣宠来——甚时候见的燕儿不是成双的？因而连赠与她封号的那位，我也为他赞了一段风流。）
（待进去，小炉里烧着香，这香和暖掺和在一起，又绵又轻。鬓发上带点雪粒儿，也都融了，像小光点。我像从隆冬往初春里走了一个囫囵儿，并不怯，大抵是见得未多，生出些浅薄的勇敢。）
（我尽量用最温和乖巧的身段儿，低眉这个时候——应该是不会错的。）鹤尔苏雪日讨饶，请贵嫔娘娘勿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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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宜嫔没得蹊跷，一声不响地就去了。饶是我从前再不待见她，对这朵薄命的桃花也是只剩下怜悯。外头的梅花香气飘进来几丝，我闻着觉得不过瘾，便叫悠悠把香炉里的熏香换成上好的梅香。我心里有些好奇，因了跋扈的“美名”，宫里的妃子大多不喜欢我，景阳宫也是门可罗雀，这大冷的天儿竟有个贵主儿自个儿往这儿闯，倒也是一朵奇葩。）
（。屋里梅香还未浓郁，手上带的那点儿墨香就窜进鼻子里，弄得鼻子有些痒，险些打了个喷嚏。）
（。不多久小顾子便把人带进来了，我抬眸看了一眼那人的脸，五官与宜嫔没有一丝相像的地方，可给我的感觉倒是一样——故作娇媚，惹人讨厌。抬手叫小顾子去搬了个绣墩给她坐着，声线慵懒。）
：起罢。贵人倒是闲得很，这大冷天儿的有空来景阳看我。

（我虽来得迟，于这宫里大抵还算个极是后辈的新人。可大多数对于“宜主儿”——却都熟悉过我这一个。头先的故事花溆跟我说了个大概，她是个心地顶好的小姑娘，不肯说谁的不好，可我在心下别有较量，听了便是唏嘘的，未来得及想这于我是段福还是祸——）
（至少在这儿，前头人的眼里的光只往我身上淋，我想，大概她，是不喜欢的。可是可是——我很是喜欢她的梅花儿呀！）
地界儿不熟，就怕扰了您歇息。
（我听外面的风一歇儿一歇儿地紧，在心里暗笑它没见过世面——不过才入冬，怎么就这般沉不住气，气力使光了，余下的冬可怎么办。可我倒忘了一点，人事与仙力总是有不同的。因而我在笑它的同时，它只怕要讥讽我，笑得更冷了。而毫不知情的我，却一壁慢悠悠地揣摩，一壁小心翼翼地起个话头。）
冬日里闷，一路走来，独瞧您这儿两株红梅，潋滟好看。

（她说的——竟然很有道理。我一时，将要讨梅枝儿的话在半道上又缩了回去。我于花儿的情感，说爱大概是是谈不上。在宫里的这些日子里，我总算明白了这么一个道理：宫里这些栽的花草，有些儿个别样儿的用途。一则要凭它们要来认时令、记日子用的；二则是有个寄托和盼头——就算人不来吧，花儿却是守约的，每年都开。三则…三则她面儿上有些冷，一时静下来，只听着雪珠儿弹窗的哒哒声。)
（而我，垂首仔细的想了想，方又与她说道。）
我没有娘娘睿智，想不到这么远，只是念着它凋谢快——才更想好好儿地疼，总不枉它下凡来走一遭。
（说罢，便忍不住再往外瞧瞧，看它们可是真的就凋了？好在它们还是偎云拢风的，仙姿绰约，我也不由为它们委屈了一点儿，这委屈来的有点突然，连带着竟将我自己也算进去了。）
就算谢了——梅枝儿嶙峋也好看，结了梅子用蜜渍，也是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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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禁城里的花，路边野花也有，奇珍异种也有。关了这许多人在红墙里一辈子，若是这牢笼不华丽漂亮些，怎会有人往里头来？后宫里的女人，也是涵盖了整个大清国里各色各样的美女，专属于高坐龙椅之上的那个人。屋里的梅香浓得有些过了，闻得人觉得脑仁子晕。我皱了皱眉，剜了一眼负责添香的宫女，那丫头胆子小，吓得直接跪在了地上，连连告饶。为了活命，连自己为何惹主子不快都不知道便认错，人的劣根便是在这儿罢。）
（。不再理她，叫悠悠开了扇窗透透气。）
：这丫头干活儿不仔细。贵人坐到背风处罢，我找人给你弄个汤婆子来，若是着了凉该让人说我待客不周了。
（。分明是客气的话，带着倨傲的态度与神情说出口却显得是给她的恩赐。听她如此为梅花辩白，不觉有些可笑。谢了就是谢了，哪有这么多说辞。）
：可那梅花，还是不在枝头上了。

（我有些心急，为梅花儿辩了这些多，到了儿给她冷梭梭的眼光一浸，头先那饱胀的、兴冲冲的勇气，便给戳了个洞眼儿，瘪下去了。而比我更灰心的，是一边儿正在跪的小宫女，垂着的面儿低在尘光里，只能瞧见她头顶上，那点儿青白的头皮。我不出声儿地看了眼身后默立的花溆，眼神里是道安慰：我不会这样待你的。）
（这是小姑娘与小姑娘的情谊，我忽然又觉得多了点希望——还是个娇嫩的年纪呢。然后我由花溆，从迎风的当口，慢慢地搀到背风、且暗的另一端来——离当中坐的嫔主子，又近了一点儿。）
您这儿没人敢不上心，哪儿都是好的。就连烧香的丫头，也很懂什么香配什么时令的门道。
（我尽力不再往外瞧，将酝酿了半晌的说辞这才吐出来。）那趁它们还在枝儿上——
（然后我抬起眼，满面儿的郑重与虔诚，双手合掌，像讨一个极重要的赏，连呼吸也不敢大声的。）
您能让我折两枝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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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都把后宫里的其他女人统统当成小姑娘看，可小姑娘也分惹人喜爱的小姑娘和讨人厌的小姑娘，眼下这个……倒是有几分我年轻时的感觉，却是不讨喜。她问我要梅花枝，我也不说话，只直直地看着她，屋子里只听得见碳盆子里噼里啪啦烧炭的声音。悠悠走过来递上一个新的汤婆子给我，我接过拿在手里。）
（。谁都知道这梅树是主子爷亲自下旨找人栽的，也是他亲自选的上好的品字梅。如今她来找我要——她竟敢来找我要？。）
：这梅树才种过来没多久，今年花也开得并不好。还是等过几年我瞧它长得好了，亲自给贵人送去。
（。终于开了口，却是无情的拒绝。不容她再争辩什么，抬手揉了揉太阳穴道。）
：我有些乏了，贵人请回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