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
盛夏的武汉不比北京更热。从机场出来,坐上汽车,赶到餐厅,晚上就在附近的影院看片。各路空调制造的冷风,接力似的,把这座出了名的火炉降服了。
“房子都建到这儿了?”开出机场不久,范立欣说。尽管常常为了公事回来,他对家乡的变化全然不觉。车子通过二桥,越过长江,自西北向东南斜穿整个城市。他偶尔看一眼窗外,配一句画外音,“武汉又无一例外地变成一个和中国任何城市一样的地方。”其余时间,他的目光继续守着手机,我总觉得他是在期待从机器那头传来一点好消息。
长江上的这几座桥,几乎是近代中国城市发展的刻度。一桥是建国的产物,1950年代由苏联人援建,二桥建成于改革开放的1990年代初,二七长江大桥在2008年动工——北京奥运会、金融危机都发生在这一年,范立欣的镜头记录下一大批纺织工厂的倒闭,《归途列车》赶上了这个时间节点。
“上大学的时候,我就开始对自己的人生有一个远景的规划,我在想,要把一个事情做到世界顶尖的水平。”他也把人生想象成一条相似的向上的曲线。这种自信来自他从小生病,父母对他的宠爱和纵容甚于哥哥,任由他去看电影,而他“凭一点小聪明”,学习成绩过得去。话说到这儿,司机突然急刹车,红灯亮起。
1998年,他进入武汉电视台工作不久,看到一本中国纪录片年度会议的会议纪要,被老前辈们的发言吸引,兴奋地读到次日凌晨。“我就说这辈子我就干这个事了,这个事太牛逼了。”接下来,学摄影,学剪辑,先做到武汉最好,然后是中国顶尖,步步为营。用他自己的话概括,这叫“有计划的自我积累”——“机会来的时候,我就能够抓得住。”
2003年,武汉台派9个人去央视实习两天。第二天午后,大家吃过饭,坐在办公室里,准备下午回家,日子过得悠闲。此时央视正忙着报道神五上天。一个人跑来问,你们这儿有没有摄影师?其他人没吱声,范立欣举手了。拍了十几分钟,剪出两分钟的画面,别人立刻给了他留下来工作的机会。“我是不顾一切的,我总觉得前面的东西更好玩。我当时就答应了。”
此刻,我们的前面出现了一个转盘,一片热闹的商业区。范立欣介绍,这里是光谷,硅谷的“谷”,国内最大的光纤光缆、光电器件生产和研发基地,附近有很多大学,他从小就在这里长大。里面的小街分别被命名为德国、意大利、西班牙风情街。我们吃饭的餐厅墙刷得纯白,弧形的线条把就餐区分割成高低起伏的洞穴和圆环,充满未来感。大门口竖着禁止停车的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