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入了梦,她却醒不过来。
“赤练——你的命只能在我手上!”
眼中所见只有一片黑暗,比夜还深的黑暗。已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只觉一切都熟悉得有些让她害怕;他还是离开了,还是头也不回。
她始终追随他的步伐,坚定得如同神明面前的信徒,捧着她的信仰,甚至献出她的生命;然而不知何时她开始发觉,一切都是徒劳。她追不上他,永远也追不上,穷尽她一生爱与恨,终也盼不来他回眸一眼。
梦里她没见到他最后一面,只怔征望着他渐趋渐远的背影,和缓缓闭阖的韩宫大门。
梦过三载,他一剑穿透姬无夜的心脏,他说这把剑叫鲨齿。
她把自己武装得百毒不侵,她以为她有一颗无坚不摧的心脏,她以为她没有弱点。她用更残忍的手段催眠自己,她一遍一遍告诉自己他并非无情;他眼里必定有自己,只是他不说。
然而她骗不了自己,骗不了自己一世——她终于放弃,放弃了坚持数十年的梦想,放弃她所有的信仰与爱恨,她知道自己一双手攥不住他。他的雄心也好,命数也好,他生命里从未有过她的影子,她这么想着。
她立过一定要带他离开的誓,也曾为寻他差点送了命;可她等不到他说的那一天,她看不见那个他曾许诺过的韩国了。可是她不后悔,她从未因遇见他而后悔,即使从没有在他眼中看到自己的影子,她铁石般的心也只为他一人柔软。
她好想醒过来。
拼命抬起沉重的眼皮,她眼前是他紧蹙的浓眉,她想抬起手替他抚平眉心那道仿佛深不见底的沟壑,可是她再也抬不起手。她仿佛听到他一遍又一遍的呼唤,仿佛听见他歇斯底里的怒号,但是一切好像都那么遥远,仿佛来自亘古,来自遥不可及的天际,来自她的梦里。她想像原来那样上前给予他微笑,她想告诉他她永远都在,她想替他承受一切痛苦与愤怒,她甘愿背负,可是她走不到路的尽头。
她飞身受下那无数枪矛,她不愿他承受一丝一毫痛苦,如果她能替他挡住。意识弥散前她好像躺在他怀里,她来不及思考那是不是他,她好像承受不住了,飞速涣散的意识让她再也看不清她眼里唯一的他。她努力翕动干裂嘴唇,拼凑出几个破碎不堪的音节。
“……真可惜,我看不到了…”
他飞速舞动着手里那柄鲨齿,一言不发地抱着她离开了那片满是尸体的战场。自始至终他未掉过一滴泪,甚至连一句爱她也没能给她。他只是缄默,只是缄默罢了。
天下已经握在他手里,可是唯独缺了她。悬崖上他曾信誓旦旦承诺过,要还她一个更好的韩国,可是她看不到了,她成为他坐上皇位最后的一块垫脚石。
他抱着她,三天三夜。
“我也爱你,听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