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悦篇
part 2 艾悦
〔我梦到艾晨了。他穿着洗得发白的衣裤站在院子中间,手里还抱着那个装有糖果的铁奶粉罐子,恶狠狠的冲我瞪着眼,哂笑着从嘴巴里挤出几个难听的音节:贱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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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西塘里读小学的第一年,没过多久就碰上了教师节。
班里那几个活跃分子,吵着组织大家凑钱买蛋糕给老师。
许西西是我们班的学习课代表兼班长,其实她成绩不好,人也躁得厉害,静不下来。可是她开学第一天偏偏被老师看重,成了我们班的中心人物:玩游戏时她就算输了也赖着不想当鬼,食堂里吃饭时悄悄把白萝卜丢桌底下冤枉其他同学,上课总是接老师的话……
尽管她一身恶习,但老师还是对她呵护有加,甚至有些偏心得明目张胆。
我还记得有一次,我的同桌俯在我耳边,特别神秘的说了一句:【艾悦,我告诉你哦,许西西他爸是教导主任。】
教师节那天,许西西穿了一条泡泡裙,搞得是她要过节似的。鹤立鸡群的站在穿着深蓝校服的一堆土包子队伍里。她长得很高也很胖,比我高半个头的同时还比我足足胖了两圈。
不过我长得比她好看,这是不用争论的事实。只可惜当时我有些营养不良,瘦得像颗豆芽菜。勉为其难让她占了上风。
她的手里提着一个大家凑钱买的奶油蛋糕,一直有意无意的把头抬得很高的对我们说:【这可是我爸爸请糕点师傅专门给老师定制的呢。可贵了,你们凑的钱压根不够,我还自己垫了好多!】
其他人都点头附和:【西西你家好有钱啊!你爸爸对你好好!】
我却盯着我校服上因为早餐吃粉留下的斑斑油渍,不以为然。
我是艾悦,一天只有一元钱零用的艾悦。我那时还不知道钱对于人来说,是那么重要,重要到,可以为了钱,出卖自己原有的灵魂与感情。
艾悦啊艾悦,你将来也会为了金钱与地位而变得落魄无耻吗?
――也许吧。
后来结束了一串零碎的教师节献花仪式后,班主任手里喜气洋洋的抱着花下了台,继而迎上提着蛋糕的许西西,笑得不亦乐乎。
她笑着说:【蛋糕很大,我吃不完的,不然大家回教室一起吃吧。】
然后我们就疯了一样,往教室里涌去。
奶油,在这之前我最喜欢的一种事物,它总是散发着诱人的浓香,入口即化,一直一直甜腻到你的心里。
但是它在当时,对于我来说,的确是奢侈的一种事物,一个廉价的蛋糕无疑都得花费一百块。
而现在,它无疑伤害了我儿时仅有的自尊。
【艾悦,你没凑钱,不准吃!】许西西这么说。
我看见她花里胡哨的裙摆在我面前骄傲的摇晃着,特别碍眼。
以至于我都忘了自己在做什么,我拿着剪刀站在她背后,鼻腔里蹿着奶油的味道,然后失神。
“我的裙子啊!”许西西尖叫。
我吓得逃往走廊,呆呆地站立在那里,手上的剪刀因为我的发抖害怕掉落在地上,与瓷砖地板发出刺耳的碰撞声。我听见他们在教室里欢腾着争抢蛋糕,听见他们围着许西西假兮兮的关心,多无耻,多不要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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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学第十天,我就被请了家长。
许西西的爸爸很瘦很高,长得凑活,就是带着很厚的眼镜。我觉得许西西肯定不是他亲生的。要不然,他们怎么会一点也不像?
“毕竟还是孩子,您又是老人家,我不追究了。”许西西他爸对我奶奶说着,然后弯下腰,用左手臂把我从我奶奶怀里扯来拥着,又用右手臂把一边气得不出声的许西西拉过来拥着。
我近距离的看着许西西他爸,发现他爸的鼻头真的好大,还有很多黑点。真是丑死了。
“小八,你很自私,不愿与同学分享,这是你的错。”许西西他爸叫她小八,我突然很想笑。继而他又转过头看着我:“你叫艾悦,是吧?”
我不情愿的点头。我其实很想大声告诉他,其实我是艾悦,是你们家祖宗。但是碍于我奶奶在一旁,我怕她会追着我满操场打,所以就识相的闭了嘴。
“这么漂亮的女孩子,如果嫉妒心太强就不好了。”
太自以为是了。
许西西你简直和你爸一样自以为是,一定是亲生的。
我恶狠狠地挣开许西西他爸的手臂,往我奶奶怀里跑。
“嫉妒个屁!”我回头对他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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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我被奶奶牵着回了家,一路上她什么都没说。路过一家医院时,她还带我在医院门口的石凳上坐了很久。进出医院的人熙熙攘攘,大厅里人脑袋挨着人脑袋,挤得不亦乐乎。
从学校离开的时候,我的老师让她带我去看医生。他们认为我有心理障碍。可是最后,她没有带我进去。或许是没有钱,或许她认为我早已无可救药。
艾悦有病,是医生治不好的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