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示意车夫在这里停下，他似乎很惊讶。他大概并不能理解为什么我会来这里，又或者说他认为他看错了我的身份，毕竟这里并不是穷人——并不是普通人可以触及的领域。
广从建筑的外表就能感受到不输于那些老牌贵族的气场。新兴贵族，奥兰多——凭借华美的珠宝首饰一举夺得名媛们的青睐，似乎只是一夜之间就深入人心，占据的贵族们的珠宝盒里大部分的空间。珠宝本身不菲的价格似乎并不能阻止人类对美的追求，越来越多的贵族开始以此作为攀比的内容。而对于更多的普通人穷人来说，他们能做的只是驻足在玻璃窗前观赏，然后在对他们而言接近天文数字的价格中叹息离开。
伦敦冬日少见的晴朗，身后阳光被光秃秃的树干割裂落满了一地的白雪，午后的阳光温暖融化了积雪沾湿了裙摆。衣着并不是太过张扬华贵，一身简简单单的黑色确确实实令自己看上去不过一介草民。我驻足柜台前细细打量，最后目光落在一枚戒指上。
“请把这件取给我看一下……哦不，是右下那个……对，就是它。”
我从柜员手中接过红宝石的戒指，它确实很配的上那个写着好几个零的价格。举起戒指对着阳光，指甲大小的红色宝石被银色托着隐隐流转着光泽，周边镶嵌着些许碎钻在日光的照射下折射如虹的七彩光芒。
真是美丽，我感叹。
店员们自以为是的窃窃私语传入耳中，并不能完全听清，“没见过”“贵族”“陌生”，诸如这样的关键字一下子就能明白他们的所思所想，唇边勾起讥讽的微笑，不出声依旧打量着这枚戒指。
确实，这个数字有些高的离谱，但是对于军火商、毒枭而言……还算不上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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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常情况下我不喜欢店里的员工有不恰当的言行，比如现在。在楼梯的拐角处停下脚步，眸光落在柜台前的少女身上，几秒之后转身上楼，吩咐跟在身后的男仆去请少女。
晶莹透亮的玻璃让光线肆无忌惮的充满整个走廊，将手里的外套交给女仆，进了办公室。
写信让希尔芙回伦敦，只是没想过会这么快。
凯的意外死亡对我来说是个打击，在伦敦城里除了他我找不到第二个人来替我处理那些见不得光的事情。几番思量，合适的人选只剩下她。
被夏日的阳光曝晒成深红色的门扉被轻轻的推开，年轻的少女跟在男仆身后进了屋。
“来点热可可怎么样？”
坐在柔软的书椅上，我望着她淡淡的开口。算起来，我也有一年多没见过她，容貌的变化不算大，个子倒是长高了一些。
“伦敦的冬天连空气都是冷的，黏腻潮湿。”
语调温和亲切，在信里我并没有告诉她，让她来伦敦城做什么。

话语落下的时候，原本半阖眼眸猛然睁大，手指轻颤，倒影被打散，原本平静的红色水面泛起微涟。放下精致的茶具，抬头视界里的那个人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温和笑颜。我想起从前听到的那些关于他的传闻，果然是非常的……难以捉摸。
红金的眼眸一转，视线又重新回到了已经平静了的深红的茶面。这个人确确实实非常的厉害，并不一定是武力当年的，而是心机上面的。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也不知不觉站到了棋盘上？虽然说我讨厌贵族，但是如果是这样好像也不赖——于是我再次抬头，眉线弯出弧度，盈盈的笑意，一如刚归家的少女看到了自己最恋慕的兄长。
“哎呀、兄长大人您可真是……突然之间这么说，人家可是会害羞的哟。”
我起身走向他的身边，不去理睬其他人的目光。然后我站定在他的身畔，俯下身，黑色的长发阻挡了所有外来窥视的目光，我凑近他，贴着他的耳畔轻声细语。
“我可是很贪婪的哟，不管是未来的‘嫁妆’，又或者是别的。”

礼仪这种东西，早就随着我的离家出走而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
提裙转身的一瞬间话语入耳，面上挂着的笑容顷刻间僵硬。啊，是，贵族就是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舞会沙龙啊。深呼吸三次努力再摆出一个微笑，扭头又对上日光下灿目的银色。
“自然是，希尔芙定不会让兄长大人失望的，各·种·方·面。”
啊啊，或许我也应该想一想，要怎么接手新的势力。离开伦敦的时间不算太长，但是这个风起云涌的罪城恐怕是离开一周都会发生什么不可揣测的转变。脚步声零碎，裙摆翩跹我回到位置上。红茶已经微凉，殷红的水面反映着红金的眸。
“至于出嫁这件事——带着刺的蔷薇，也不是所有人都能拥入怀的。不过我很相信兄长大人的目光，一定会找到最合适的摘花人。”
贵族之间不存在纯粹的爱，我对此深信不疑。既然不知不觉已经走上了棋盘，那自然希望自己能成为最有力的棋子。
毕竟，那是最初的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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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低着头安静的注视着杯中已然失去温度的茶水，我则坐在柔软的书椅上望着她。须臾的停滞，伸手从抽屉里拿出一早准备好的印章以及奥兰多的家徽。
从今以后，她将以奥兰多家唯一的女儿的身份活跃在人们的视线中，至于其他的……
“这是给你的。”
将金色的印章和家徽一并放在桌上，阳光落在上面，光线折射，星星点点的光芒落在墙壁上的画像上。我侧眸瞧了一眼，移回了视线。
“下周家里会举行舞会，在这之前你去见一见诺埃尔。”
提起舞会自然而然的想起维斯特维克家的三小姐，既然已经做了决定，似乎也就没必要在有所迟疑。

安排来的有点急促，仿佛就是他早已肯定了自己会答应并留下的结局一般。被人猜透的感受并不好，吐气轻轻吹皱了平静的茶面，搅乱了倒影。我抬起头，微微侧首，也笑了。
“诺埃尔哥哥自然会近日便登门拜访。在此先谢过兄长大人——成效，您很快就能看到。”
我想我需要抓紧时间，在短短的数日里收服这个可能过于庞大的势力，但是这并不能难不倒我，不如说——我不允许它阻拦我。
达摩克利斯之剑高悬头顶，我从来就没有多余的机会让我失败。
我并不介意被谁当作了刀。我尊敬值得尊敬的人，同样的，我也愿意为之利用，一如殿下，一如面前的年轻公爵。
“那么……希尔芙，告退。”
起身，提裙，道别。转身的一刻目光滑过他的周身，他依旧是从容不迫的模样。他的目光转向窗外，唇边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就像是棋盘的一侧，执棋对着黑白的布局思考的样子。
于是我也收回了目光。
就这样吧。
伦敦天光正好，战车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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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敬的言辞，少女敛裙施礼，踏着微暖的淡金色阳光走出我的视线。
门扉开合，掩去少女娇俏的身影，也阻隔掉我的目光。修长的手指拂过光洁的扶手，无所事事的来回磨蹭。桌上杯里醇香的红茶饮去大半，留下的早已没了温度。拿起铜铃，清脆的响声悦耳动听。
女仆换掉杯子里的茶水，抬手让她将茶壶留下。
我或许不该对家里的这几个孩子这样的严苛，也或许不该对身边的人诸多试探。
只是身为棋盘上的棋子，怎可不经磨砺。而未雨绸缪依然成了习惯，如何截得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