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明镜淡淡躲过那姑娘伸过来的双手，表情仍然是那么的拒人于千里之外，“二小姐，我还能好好的坐在这里，自然是没事的，二小姐来，有何贵干？”
尚明茹一阵落寞，她一听说了他被王家人围困的事情，就不顾父亲大人的阻拦跑来找他，担心他有事，她骑马穿过闹市，差点撞翻行人，费了许多周折才来到他这里，他却还是这样淡淡的，仿佛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什么可以让他的眼眸被点亮。“没事，就不能来找你了，是不是？”

司马站起身，“非亲非故，找来做什么。”
“我的命都是你救的，怎么能说非亲非故！”尚明茹有些失控，她最不能忍受的就是司马对她说这句话，她喜欢了他三年，他却躲了她三年，伤了她三年。她有时候会觉得自己傻，这样痴情地对一个根本没有感情的人，可是每次想要放弃的时候，她的心，甚至比他说这些话的时候更痛。
所以她只能每天乞求上天，希望有朝一日司马可以像寻常男子一样去爱。

“我已经说过许多次，救你不过是大夫的职责，无需你这般待我。”司马仍然是冷冷的，他并不是厌恶，只是习惯了看淡喜恶，习惯了心如止水，习惯了云卷云舒而泰然自处，不对谁动真感情就是他的态度。
“我也说过许多次了，要对你好并不是为了报恩，你分明领会，为何假装不知。”两行泪顺着脸颊悄然滑落，滴入尘埃，尚明茹用力擦掉，倔强地看着司马，“司马大哥，我说过非卿不嫁，从来非儿戏。”

她那样满怀期待的看着他，然而等来的只是死一般的宁静。
就如同之前的每一次，一模一样。或许她不应该有这许多的期许，才不会觉得这样痛心，有如万剑穿过。
“哐——”有开门之声，不一会一个满脸漆黑，还有一条丑陋疤痕的女人急急走进来，尚明茹吓了一跳，而这个女人看到这两人，也是一惊，然而她什么也没说，只是径自走进内堂。
“她……她是什么人。”尚明茹问道。

司马认出是林晚桐，却不知道她为什么作此打扮，“只是我的一个病人。尚二小姐，我救了你，你父亲也已经给了我足够的诊金，我们之间的关系应该两清了。”
“司马大哥，”尚明茹大眼睛水汪汪的，满是委屈，“我已经同你说过两次的，前年的今日，去年的今日，你还记得，是什么日子？”
故意听不到司马那些决绝撕裂的话，这样说道。然而司马却背对着她，不愿作答。他总是有这样的本事，可以表现的毫无怜悯之心。

盈满眼眶的泪终于决堤般落下来，她却努力笑着：“好啦，司马大哥，我再告诉你一次，明年你一定不要再不记得了好不好？今天是我的生辰，爹爹为我大摆筵席，可是我什么都不想要，我只要你陪我过一个生辰好不好？”
没有回答，就如同之前的两次一样，其实尚明茹想过会是这样的结果，但是没想到真的发生时自己会这么难过，她几乎僵在这里，不能动弹。她设想过，倘若这一次上天眷顾，司马真的答应了她，她一定要带他去泛舟湖上，这样就好像整个世界只有他们两个人，谁也不能打扰。

而那少女同样喘着粗气，笑眯眯地看着她，给她一块干净的叠得整整齐齐的手帕。她指指喉咙，摇摇手示意尚明茹她不能说话，然后随意捡起跟树枝在地上写道：“对不起，我只是不忍心看你这样无助，所以带你逃走。”林晚桐没有说谎，她换完衣服，洗掉脸上的脏东西出来，就听见了这两人的对话，分明是落花有情流水无意，而这落花却不禁让她想到了自己。

那晚，电闪雷鸣，她在咖啡厅遇到继有光与他的新欢，被新欢奚落而继有光不帮忙还说出些残忍地话的时候，她也是强打精神才能做到抬头挺胸，不落荒而逃的，所以她不忍心这个柔弱的少女，哭的这样伤心。
尚明茹沉默了许久，她不得不承认，刚才被司马的沉默凌迟的时候，她确实是想要逃走，接过那块手帕，莫名对这个女人充满好感，“跑了这么久，你饿不饿，我请你吃个饭好不好？”她不太懂怎么向人示好，因为家境优越，从来都是别人冲她献媚，她若是想要对谁好，只知请人吃饭与送人东西了。

林晚桐忽然像想起些什么，伸手进袖袋一阵摸索，取出些碎银子，是方才买衣服剩下的，她晃晃这些钱，拿过尚明茹的手，在她手心写下：“我请你。”
尚明茹嘴角上翘，从来没人用碎银子请她吃过饭，她甚至没有使用过这么小的银子，然而这些钱很可能就是她的全部了吧……她点点头，心情好了许多。

林晚桐回到集市，用碎银子下了两碗面，还是露天的，尚明茹坐下的时候小心翼翼，看得林晚桐偷笑，这个被司马称作尚二小姐的姑娘多么像曾经娇生惯养处处挑剔的自己，她有些尴尬地看着林晚桐，林晚桐也回以微笑。
“你叫什么名字？”尚二小姐突然问，林晚桐用手指在桌子上写了个“三儿”，尚二小姐莞尔：“好，三儿，你可不可以听我吐一吐这些年的苦水……”

十一章 尚二小姐的苦水
我自幼体弱，还患有先天的哮喘，家里人都以为我会活不长久，所以待我极好，然而万千宠爱也不敌老天一个玩笑，十二岁那年，由于重病体弱，我无法再下床，成日卧病，呆在房里，那个时候的我脾气暴躁，总是觉得整个世界都在与我为敌。
我时常高烧不退，父亲为我遍寻名医也只能扬汤止沸，拖延阎罗王来带走我的时间，我害怕极了，因为我知道我一定会死……很快会死，我每天都哭，过得很绝望。

后来，司马大哥出现了，父亲不知是从哪里听说他医术过人，就请他来，为我医治，那时，我十六岁。我病得神情恍惚，问他阎罗王会不会把我带走，我清楚地记得他跟我说：“阎王会不会让你死，要先问过我。”
我不知道他是如何医治我，只记得扎在我身上的银针，和那些苦的要命的汤药，这些我都不怕，因为那个时候，司马大哥会在一旁看着我，虽然他什么都不说，但是我觉得安心。十六岁以前，我最怕的就是阎罗王，十六岁以后，我不再害怕，因为司马大哥说，阎罗王能不能带走我，要先问过他。
他就是我的神明。

三个月后我身体好了许多可以下床，适逢我的生辰，父亲大摆酒席，要邀请司马大哥，我跟父亲说，让我去说。
我记得那天，天光明媚，事实上我的每一个生辰都是那么好的天气，我兴冲冲地敲开医庐的门，对他说：“司马大哥，我的生辰你可不可以去。”我以为这没有什么的，只是吃顿饭而已，他却待我如同陌路，对我说：“二小姐，治疗已经结束了，除非你复发不治，否则我们没有再见的必要。”

可悲啊，他如此待我，我才终于发现，我之前对他产生的这些期许幻想，都是因为，我喜欢上了他。
那一天他面无表情地关上大门，我却在他门外呆呆站了许久，知道家里的人见我许久不回去让哥哥来寻我，我才如梦初醒。哥哥大怒，要找司马大哥理论，我拼命拖住，因为我怕他伤了他，司马大哥他……毕竟只是个大夫，哥哥可是自幼习武的。

自那天起，我就知道，除非我再发病，否则司马大哥就不会再与我有任何交集，所以我不再乖乖吃药，悄悄趁父亲不注意时将药倒掉，我不再爱惜自己的身体，经常故意受风，感染风寒，我从来没有那么希望自己会生病，我真是疯了。
终于，我倒下了，父亲惊慌失措派人去请司马大哥，他很快就到了。他冰冷的手搭上我的手腕为我把脉，我竟然笑了出来，父亲还以为我疯了，却不知，我因为再见司马大哥而欣喜若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