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嘉璎殁去的消息从安国宜珏长公主府一路至舒舒觉罗府，再辗转信王府，然后经由温如的巴雅喇的手，到了我的博尔济吉特的手。薛涛筏原本温润的色泽，有了泪痕，泛黄得更快了。 ）
（ 疏忽觉得我待扶晚薄情，明明才在角楼上告诉她，嘉璎如今天伦之乐，儿女承欢膝下。 ）
（ 她当是佛前一朵金莲，灼灿高华，一如钦安殿明黄的顶子——她去了，或许我不忍告诉扶晚，但终究我要卿仪知晓的。我一个人痛，那就太吝啬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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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才是伺候完主子梳洗，主子因着近段时间心情也好些，我便也吩咐了宫娥将主子夜里燃的安息香一些些减了分量，虽说是不擅调香，可多多少少也曾阅过这些书卷的。主子让我回去歇歇，也是请安的时辰了。于偏苑将先前集的雪水拿来煮了先前内务府的茶，不过才一盏，便有宫人请我去钦安殿。）
（我择了一串沉香木手串于皓腕，倒也重。一路至钦安殿，虽是不明为何文主子请我一趟，但她于我而言，是娘娘，我也自然该应邀。到了钦安殿殿门前，怕并非初一十五，自然也是极少的人过来。红墙金顶，雍容华贵，这便是天家的象征的才是。）
：奴婢给娘娘请安。

（ 我瞧见她，也只是带了长长的叹声儿，回首递给她三炷香 ）你起罢。
（ 前头佛龛的金光明媚耀眼，灼伤人的眸子，佛无情如斯，永远带着淡淡笑意，无论他正在被求着去超度怎样不堪或者纯真的亡灵，都一如既往笑着接纳。仿佛不是死亡，而是重生——不过对于我们这一代人来说，重生与否都无用，大千世界，来生难再见。 ）
：我记得全妃是个蛮和善的人，她待你也该不错的，果不其然是放你出来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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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幼年不识事，便也不信了这佛教，可是长大了些，才是觉着，好歹也算是有个慰藉，忽而便是想起从前那一首“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的诗，佛祖，自然也是容人万千，到底如同佛经所说，世间一切皆是虚幻。）
（我葱指拈紧了兰色锦帕，尔后接过了她递过来的三柱香，我才猛然想起，我不配在这佛祖面前，跪拜，我也曾做过这般不堪的事情。）
：是，全主子请安了，便也让我歇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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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璎长公主——传出信儿来，她走了。
（ 我微微叹一声儿，一把苏合香燃尽了，恐怕也就是这气味儿，余容犹在。 ）
（ 安国宜珏长公主府如今是素白，祁缄的婚事也不得已告了停换成一身素白，舒舒觉罗半边无一不是素白。我的长兄佑城，他的妻去了，他如今是最素的一抹白。而卿仪，她去了长兄的婚典，于是这件事，偌大一个后宫，不该只有我一个人知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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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些年在宫外因着湖锦坊，多多少少与官宦世家也是会些接触，犹记得与舒舒觉罗一脉也是熟络些，那时年幼，去了也不怎么被人喜欢，可是一摆出身份，多多少少也是被人敬着当贵客的。也是送了一份礼去。宜珏长公主，见过，也是个心善的人。收到请帖的前夕，我便是与碧棠说了他们定是能够白头偕老。）
（后来入了宫，宫外的人也极少的联系，因着品阶不够高，也不能出宫。我叹了口气，双手合十，沉香木的手串味道，分外让人痴迷。）
：是老天不公……斯人已逝，如今再说什么节哀顺变的话，怕娘娘也是不愿听的。
@舒舒觉罗温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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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半阖着眸子，不欲多言，手里的香燃着，险些烧到手指，忙不迭使它入了香炉。 ）
：卿仪，你认识尚宫局的苏穆察吗？
（ 与佑城，我只算是说得上话，唯独嘉璎公主这个嫂嫂是我与佑城亲昵少许的理由。额娘并不喜欢长兄，但是对嘉璎她却一直疼着，果然善人是值得任何旁人去爱的。 ）
（ 愿世人的爱恨，为你加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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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璎公主是弘显长春宫贵妃郭络罗氏的女儿，扶晚前朝是贵妃的女官，嘉璎便是她从小瞧着长大的。
（ 我吐一口气，混着烟雾飘渺的香炉的氤氲。是我不忍告诉扶晚，亦是我不敢，于是索性借了她的口去诉这一纸荒凉信笺。若我差博尔济吉特或者琪琪格勒，那也未尝不可，只是她们离我左右，又像什么样子。再换了别的人，我又如何放心下去呢。 ）
：我约你，本是求你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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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下春季，但是忽而得知此事，仿佛坠入冰窖，连手也开始有些冰凉了。钦安殿这般的地方，从前定是逼我我也不愿来的，可是现下，却不同了。我将那手串一个个捻着数完一圈，听到她的话，眸间满是哀意，似乎什么伸手捉住，都是空。唇畔勉强扯了一个弧度曼尔）
：娘娘既然有事，尽管吩咐奴婢就是。
@舒舒觉罗温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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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垂眸合十，拜了三拜，再转身看她，耳边恍然有雷音寺的鸣钟。 ）
：同为女官，你们大抵能见的频些。旁的都不必提，只把这信给她就好。
（ “予扶晚：尝云，风灯有时灭，嘉璎当无忧。今斯人已逝，公主府遍白，或当与你相说，是为本分。于你，实罔不哀之理，然如此彰前尘已去，或可坦然处之。后事无忧。自瓜尔佳处交转于你，勿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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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同为女官，但论起辈分来，她足足比我大了一转。我一手悬着沉香木手串，一手拢了拢旗髻上的镶珠云纹银簪。接过她递过来的信，外头封了一个信封，自个儿自然也是不会去看。深宫寞寞，又有几份情谊是真？原谅我愚钝，我真的，不知道。）
：奴婢知晓。一切，还望娘娘能够看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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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当然会看得开，只怕她看不开呢。
（ 转头对她笑一笑，却也是苦笑。如今怎样风风光光进了公主府的人，怎样狼狈不堪出来。额娘爱嘉璎如斯，看着佑城倒霉，她恐怕居然也是高兴得笑开了花儿。 ）
（ 那柱香燃尽了，金佛脸上仍然笑意浓浓。 ）
：我是第一回来这儿，从前没来过，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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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前陪主子也会来此祈福还愿，宫里头物是人非，能够珍惜眼前，也是极好的。瞧这那柱香燃尽了，而金佛，依旧熠熠生辉，笑意清晰可见。偶尔听见外面几处飞鸟掠过，发出浅浅叫声。）
：倒也不是，陪着主子来过好几回了。娘娘，可信佛？
@舒舒觉罗温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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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佛——当然信。
（ 佛是无情者，因而能够普度众生，无论罪恶亦或纯真的灵魂，无论盛放的金莲亦或凋败的罂粟。只要相信，就有归宿，缘何不信？然而我没有那个气力去想，一旦我说要信了，那么，是不是所有人我都该学着菩提伽耶的菩提树，去原谅？ ）
（ 第三炷香也尽了，她已将信收下。叩拜过后，与她一并离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