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霜红
沈夜×谢衣
文/九姜
在错综而正派的时代,男人们背着女人相爱。
序 夜光杯
男孩进来的时候,父亲正等待着他。
门外传来的乐声清越婉丽,宛若出自天上宝琴,众人各抱时花,正合唱一首古艳的歌。那曲子里有逾冬不寒的玉血和烈风,靠在软枕上的老人不由微微眯起眼睛,凝视着儿子如战舞般冶艳的面容。
“我来了。”男孩轻声道。
“果然是你。”父亲冷淡道,“你看起来,似乎有点累?”
“是有一点,”男孩点点头,却并不坐下,“欢乐的时光,总是比较容易让人觉得疲惫。”
“大厅里,现在怎么样?”
“血流浮橹。”
老人微微沉吟:“那么——他们呢?”
“谁?”
“你的人。”
“正坐在敌人的鲜血中,共唱他们最喜欢的歌。”
“唱的是《辽渊》,我听到啦……”老人轻声说,“只是真奇怪呀,今夜的春风里除了血腥,却还闻得到花香。”
“今天晚上本来是庆祝我继任的夜宴,在您的人起身发难之前,他们还怀抱鲜花为我唱着祝歌。”男孩淡淡道,“那些花都正值盛年,抛之可惜,何况我的人也并不介意接过他们敌人捧过的花。”
老人微笑起来,轻声感叹道:“鲜血,音乐和春华,这大概是我听过的最好的继任典礼了。夜儿,你真是不错。”
儿子也不由轻笑出声:“能听到父亲这样讲,当真令我荣幸。”
静了片刻,他又道:“我继任将军之位,父亲就没有什么想送我的吗?”
仅仅一瞬,男孩仿佛看到老人的眼睛陡然孤峻起来,但几乎是同时,他微微笑道:“我不是已把最忠实卫军的命,全送到你手里了么?”
男孩心下一紧,仍摇头笑道:“以父亲一贯的气度,总还嫌小气了些。看您刚才的样子,是料定了我会到这里来,所以我想您一定还藏着份大礼没出手。我说的对吗,父亲?”
老人只是淡淡一笑:“不错,我是有东西要送你。不过在这之前,你不妨先把手里要交给的东西拿出来看看。”
男孩刚落座,屋里忽然发出哗啦啦的水声。那声音自老人身后的屏风传来,屏风上简单勾勒着桔红的箭竹与墨黑的晚梅。仿佛有人自屏风后解开了夏窗的扣锁,怀香的晚风忽然涌了进来。桌上樱纸拢着的明灯一瞬就吹灭了,屋子立刻暗了下来,又同时被点亮。
夜风吹开重重帐幔,吹来了明亮的星辉。
屏风上像是流淌着银白的血液,竹与梅皆如侵霜。窗台上洒满玉石般的亮光,推开的窗户里,月亮仿佛无穷无尽。
那样的月光中,站着一个女孩。
老人柔声问道:“是水冷了吗,月儿?”
回答他的声音,就像馥郁的晚风吹进来的月光,闻所未闻的清澄柔亮:
“不,只是觉得今天的月亮,特别地好看。”
“月儿,到我身边来吧。”
“是。”
像一片软玉的剪影在虚空中漂浮,黑暗里,沈夜只觉得那个陌生女孩赤裸的身体在发光。
她肌肤那样清澈美好,宛如舶来的夜光杯,于无人夜暗自生光。
银白的月光洒落在女孩肩头,随着她的步伐,寸寸照亮了上面纹着的约誓或咒言。女孩虽赤身裸体,却毫不赧然,如引月华为衣,步步生莲。她曼步走到沈镝跟前,老人颤巍巍地伸出手去,立刻被她牢牢紧握。然而老人的虚弱和颤抖只持续了一瞬间,几乎是同时,他反客为主,牵住了女孩柔软的手,引导般将她轻轻拉到跟前。
就像牵引一枝夜中迷途的蔷薇。
“……这是什么意思?”沈夜听着自己飞快的心跳,冷淡地问道。
老人微笑着,用拇指浅浅抚摩女孩光滑的肌肤。
“觉得怎么样,夜儿?”他听到老人近在耳畔的呼吸和低笑,“是不是很棒?一个完全属于你的女人,她会是最好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