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部——————————
共酒一醉
森吉先生
同是秦淮河岸边。
她执一把绯色纸伞,端捏着兰花指。自是传来笑声如莺,不知为谁喜悦。乌眸中流光四溢,是雨色伶仃的美,
这面容他记得深切,岁月眨眼她自及笄至双十年华,他竟是全部都记得,而唯一不同的大抵是心境,当初的那份爱意无一不透了铜黄的镜面数次再被拾回塞入胸膛之中,只是硬生生的赐给了他人。
“百年恩爱双心结,千里姻缘一线牵。”那时她声音脆脆,如她腕上青瓷的镯儿一般通透的让人着迷。她看他痴了,反而笑意更深。那双弯眸中映衬他身后的片片桃花和他痴愣的表情,在杏眸中一同融化成暖暖的液体模糊了心智。
“我来代月老爷爷牵红线,若是牵上了你,定要好好珍惜才是。”手指翻转捏成两个活灵活现的小人儿,轻轻一触便分开。她修的圆润的指甲盖儿,薄薄的肉红色连同着健康的白色月牙儿都看的明晰。“大哥哥,你须知这千年才能修得这一场良缘。”青瓷镯随着腕儿转了一圈儿拢回她艳红色的衣裳。
自那时开始便动了心,哪怕这分别也不顾了去。
“我时常想起,模模糊糊的一人身影,翩然红色,也许是真真有过相遇。”他对她如此倾诉,却不乏话中深深浅浅地含义。
“结局如何?”她端坐着询问他,含了几分幼童天真烂漫的神色,自是将自己个儿的孩子性格袒露无疑。明眸盼盼仿佛是全然的信任的温吞。
这人啊,明明是不同常人的明人事理,这机敏的心性怎得到了这儿就毁于一旦了呢?她稍稍在心底里叹息了一下,揪紧了袖口,眼睫随着低垂,继而又似是甚也未曾发生过。
她还记得小时候尚且天真之际,那时当真是……而此刻踌躇涌上心头,却不得解,不可言语他人。这种心绪便是那群无了情绪的神仙也无法了解的苦闷罢。
“我也不知曾经是否相遇,现在确是遇见了。面貌惊人让我无法忘怀。”他露出有些仓促的笑容,手中折扇翻来覆去地开合,可以听见它也一同发出的几声声叩打。他不知道自己的那份爱意早已被生生掐断,碎成了对方眼底的浮尘。
“不知为何,却让我悲中乍喜。”
她左手轻挥打断他接下来的那份沉重的承诺,分明是瞳中蕴笑,唇角生花的美,却让他有些憎恶的痴狂。红色的旧绳结是简单的样式,恰似佛珠的木头珠子束缚在了顶端露出长短不一的穗子。
“这可是你的红线的,定要好好拿好了。那姑娘定会在对面儿,等着你。”她的手滑腻腻的掠过他的手掌面,似乎玩笑话儿一般的点了点他的身后。裙底一曳便消失在了桥的尽头处。
绯色纸伞正正端于他的头顶处,吹匀了一片过往的痕迹。对方轻轻一笑,是不同当年的,成熟却又依稀天真的美。“百年恩爱双心结,千里姻缘一线牵。”时隔五年,她声音如旧,腕上却空无一物了。
这次她的话却不同当年的那般。
她说:“仟辰,我与你在梦中结识数年,吐露无数心事许多。”
她说:“仟辰,我一直等你来找我,这次便是最后一次了。可这一次你来了,我却再也不是小时候的天真年华了。”
她说:“仟辰,这嫁妆我准备了好多年,好多年啊。你瞧着一针一线皆是我在黑夜里所织就的,你红线的那一端已然找到了,我发现我却在见到你的那刻,没了姻缘。”
最后她说:“仟辰,在你梦中,我俯仰人世已千岁;可在这里,谁与我共酒一醉?”
此番话跌宕心窒,却愣是没让他插上半句。声音堪堪倒出这些年的苦闷,可随着声音消失,她红色的倩影却也渐消。
“你俯仰人世已千年。”
“我可同你共酒一醉?”他音色喑哑,究竟是吐露了多少苦痛?
她与他相遇秦淮河边
她消失在秦淮河边。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