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司side
降旗光树的头发很翘,明明看起来很柔软蓬松的样子,就跟他本人一样,明明看起来既胆小又弱小,却又尖锐而固执。
赤司其实不讨厌这样努力而执着的人,即便对方是他的对手,即便对方是打败他的队伍里的一员。
但是为什么在意他呢?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视线总会先捕捉到降旗光树的身影,看得最多的是他顶着一头乱发的后脑,偶尔也会四目相对,当然对方很快就会慌慌张张地移开视线。
好几次赤司才明白降旗在害怕自己。
不是他太迟钝,只是这样太奇怪了。要说为什么,事情大概要追溯到WC对战结束后。
赤司成为洛山的队长自然不是那么水到渠成的,他自己也是顶着巨大的压力。这一次输了,他也很难过,但是除此之外,他要考虑的事情更多。
就是这个时候,有人出现了。
隔着他挂在头上的毛巾,上面传来的力道有些犹疑却又坚定。虽然之前就听到了脚步声,但是因为事情太过突然,赤司一时间竟然做不出反应。
被摸头了。
对方想要安抚他的心情透过这个动作传过来。
上一次是什么时候呢?大概是小时候,母亲还没去世前吧?赤司有些晃神。
会是谁?
一时间静默无声,直到一阵铃声响起。
站在身边的人马上一阵手忙脚乱:“对、对、对、对不起!因为觉得赤司君很低落的样子,忍不住就……上次我们被打败的时候也是一片惨淡呢,但是,还有下一次不是吗!那,那个,可能我做了多余的事……我先走了!”
对方越说越紧张,最后像逃跑一样“咚咚咚”地跑走了。
啊啊,这个声音,应该是那个人吧。
赤司在脑海中浮现出降旗的形象。
明明每次都被自己弄得很丢脸,被自己逼下场的时候也是哭得一塌糊涂,为什么还能对自己说出这种激励的话呢?
下次我们赢了可就要把你们踢下去了。赤司抽动一下嘴角,有些好笑。
“我也该回去了。”赤司把盖在头上的毛巾拿了下来。
为什么当初跟青峰对战之后没有一蹶不振呢?为什么对自己没有幸灾乐祸呢?看着身边形形色色的嘴脸,赤司忍不住一遍一遍地比较。
降旗的话对他没有多大触动,但是,还是会时不时想起来。
明明在害怕自己,还要自以为是地过来安慰自己,如果再次把他弄哭,他还会有这样的闲情吗?内心有什么在躁动着,是“弟弟”还是自己的想法?
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在看着那个人了。
因为一直看着,所以知道了很多事情。开心大笑的表情,喜欢的饮料跟食物,小动作……赤司有时候都觉得自己有点变态,但是也因此更清楚他们队员之间的感情。
不是最好的球员,却是最好的组合吗?
黑子真的找到了很好的同伴呢。
但是他自己也不差,无论是现在的,还是以前的。
从那次比赛结束之后,这一年来,几个人的关系都大为改善,赤司也是乐见其成,对于黑子这次发出的邀请也是乐于接受,只是场地实在有些出人意料。
“大家都这么积极地响应我的邀请,实在是让人高兴。”
黑子一本正经地向前队友们半鞠躬,如果忽略背景挂在树上跟绳子上的白色长纸条跟白色的灯笼的话,会更有可信度。
“有点怀念呢,以前大家试胆大会的时候。所以趁这次机会擅自邀请了你们,希望大家玩得开心。”
虽然黑子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但是可以感觉得出来他还是心情很愉快的。
对于黑子的话,黄濑跟桃井当然率先积极响应,听到要听鬼故事,青峰马上跑路了,紫原本来不想动的,但是被鼓动会有惊喜,就跟着火神和冰室一队出发了。
“只剩我们了,绿间,黑子一起吗?”赤司也只是问问而已,看黑子的着装,十有八九是负责人,是不能走的。
“很遗憾我是工作人员,暂时还不能走开。”
“等等,”黑子叫住正要走的赤司跟绿间,分别给了他们两个不同的路线图,“这是赤司君的路线。”
“赤司君,在找什么人吗?”对上两人有些惊讶的眼神,黑子轻声说。
“……”虽然不清楚两人在搞什么鬼,听到这句话,绿间看了两人一眼,还是十分自觉地推了推眼镜,转身,“那我先走了。”
一语道破。
这个规模,应该是校级的活动,既然黑子跟火神都在,那另外一个同年级的人呢?
这么想着,视线自然漫不经心地扫过全场。
赤司也知道自己做得并不隐秘,在洛山的时候也被指出“小征好像很在意那孩子呢”,只是没想到黑子会在这个时候挑明。
越往里走,风吹过树枝发出的呜呜声越大,周围树影摇动,只有淡淡的月光跟手中的白色灯笼发出的微光,无需过多布置,已经可以让人心毛了。
如果他的观察理解没有错的话,降旗应该比较容易害怕这种氛围吧?
赤司想起黑子对他说的那句话:虽然不知道赤司君跟降旗发生了什么,不过我觉得你们需要一个好好相处的机会。这对你们两个都好。
降旗果然也很在意自己对他的态度,不过这种地方根本没有办法好好相处吧?
虽然路线的地点顺序打乱了,但是还是有交叉的时候,赤司就在路上遇到了跟遇鬼似的一路狂奔的火神跟青峰。虽然不清楚他们是怎么在路上相遇的,紫原跟冰室为什么没跟他们一起,但是他们遇到自己的时候叫得更厉害了,大概还没看清自己的脸就把自己当做游魂了,完全没有办法好好说话。
赤司都有点担心他们两个这样在山里横冲直撞会不会受伤了。
如果降旗也这样的话,就率先抓住他好了。就算降旗开爆发自己也能追上他,这点自信赤司还是有的。
虽然赤司在心里做了各种设想,却还是没料到这种情况。
“唔啊啊啊!前辈救命!”
远远听到了降旗惊恐的叫声,然后被人从后面像八爪鱼一样抱住了。
是把自己当成哪个前辈了?心里略微不满,赤司也错过了深究那一丝违和感的机会。
“降旗君,”赤司转过头,看着降旗在阴影中的侧脸,话音因为两人的脸出乎意料的近而停顿了一下,“是我,赤司。”
降旗此刻一定是一脸呆滞吧,赤司在心里默数着,一,二……
果然降旗很快放开手跳到一边,说话的声音再次变调:“赤、赤司君!对对对对不起!”
“为什么要道歉?”为什么总是在道歉?你没有对不起我。
“啊?因、因为我对赤司君做了失礼的事情。”降旗低着头,十分局促。
那个……对你来说也是失礼的事情吗?赤司又想起一年前,那件让他在意起降旗的事来。既然觉得是失礼的事情,为什么还要做呢?
在一片沉寂中,降旗拘谨地开口了:“那个,赤司君的目的地也是这边?好巧,我们……一起走吧?”
好巧?降旗不知道黑子的安排吗?
过了几秒,赤司收回审视的目光,迈出步子。
“可以。”
“呼。”赤司听到降旗明显地松了一口气,然后亦步亦趋地跟紧他。
两只手随着主人的步伐甩动着,在空中交错,偶尔碰撞了一下,又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最后降旗干脆大着胆子一把抓住赤司的手,像在黑暗中因为害怕而抓紧身边的人的孩子一样,紧紧抓住赤司的手。
源源不断的热量跟颤抖的心意透过两个人紧贴的那一块肌肤传达过来。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无需说话。
是该庆幸,至少自己没有比鬼怪可怕呢,还是,降旗光树其实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害怕他呢。
赤司又发现了一件他之前所不知道的降旗的事。
降旗光树,会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