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颜思渝，满洲正白旗，年十四，正五品江宁织造唐颜则治嫡出长女，丹青杨蓉。

（静怡轩，东厢。）
（那轿帘子一落，唐颜府里的楼台亭榭悉数抹去了，又一掀，就是四九城里廊檐飞角红墙翠瓦的模样。纤细的足三分怯七分喜地伸出来，踏在这亘古冰冷如水的青石板上，甬路深深，满眼望不到尽处）
（柔荑扣在怀珠的腕上，并不是走路要人扶，而是掌心太潮湿了。眸底映照着金碧辉煌的尊荣景致，饶是打小看惯富丽，仍自心窝里忍不住泛出一声啧啧赞赏来—— 我似乎有些等不及去品尝，这种陌生的滋味）
（房中少憩，着人摆膳。菜式不是很合胃口，但是，将就着罢）

上官氏翊熙，隶汉军旗，年十四，从四品盐运使司运同上官语棠嫡出长女，奉旨参选。丹青人物：吕一

上官氏翊迟，隶属汉军旗，年十四，从四品盐运使司运同上官语棠嫡出次女，奉旨参选。丹青人物：范冰冰

安颂辞，汉军旗，年十三，正五品宗人府副理事安硕旻庶女，王珞丹，奉旨参选

（。这年夏，我同阿姊依旨入宫参选。虽生于三月，自小爱极了深冬那些银树皑花。如今正值盛夏，却因这红墙感觉深不见底的刺骨。）
（。二人随着管事嬷嬷沿着紫禁城不知拐了多少个弯儿，我却丝毫记不清来时的路。满心念着离府那日父亲淳淳教诲如今似还在耳边从未散去。举目望去，御花园里亭台楼阁错落有致，花木遍植。皇宫岂是他人可比。半晌，嬷嬷在一处有梅花清气的院落停下。吩咐我先暂住此处，委身谢过嬷嬷，慧时了然将小锭金子塞到嬷嬷手里。笑送嬷嬷离去。似乎一切与我无关，自顾自上前推开了半掩着的门。）

（教习姑姑温润的笑眉对上我的眼，便颇为自然地褪了腕上的金镯钏塞过去，乌珠噙些讨宠和顺意味睇去，一切自不必多言）
唐嫣氏，望您多照拂。
（搴裳拾阶而上，吱呀一声推开雕花门朝里去。起卧的暖阁里，一切拾掇得整齐而雅致，又是处处凸显着尊卑。这里住过多少个如我一般满心期许的修女，匆匆地来，又匆匆地去。鸦睫一低，兀自将指尖儿捏着的绢帕四四方方叠起来卷进袖笼里，定睛瞧着院里头一树开不尽的花）
（原来里的花儿，相较我院子里的那株，花期长了半月逾）

（几天的功夫下来，宫规礼仪颂得娴熟—— 敲门砖，本分所在）
（向来是十指不沾阳春水，如今身在这静怡轩里，也不得不躬身做些事儿。歪身在琉璃榻上支起了菱花镜，一笔一笔细细描着眉，皓腕轻抬，便堪堪将青黛色挑进鬓里去）
（如此几番折腾，手臂微酸，也没了什么精神。）怀珠，我那身桃红的衣裳可备好了？明儿个我要穿。你取热水来，再熨一遍。
（这世上许多事情，譬如娥眉，描偏了抹去重来就是。可有些事情，一旦差之毫厘，就再无回头的机会）

深宫难测，送了个我，还得赔上迟迟。这可划算，我也是想迟迟得紧，若没了她在上官也只能缩在房里，晃着脚丫子盯着门口，空想她还会回来，说，咱们没有去参选，不过是任性跑了去玩耍忘记时间回来，她还是我的迟迟，咱还是上官最美姊妹花。
蓝的天，白的云，一群雁，一片叶。蓝得透彻，白得纯清，飞得高远，落得踏实。
叹息，扯嘴角谢嬷嬷，却见她磨着不愿离，递了银子，也总算是欣喜离开。一人也是闷，于门口瞧迟迟那头，也只终于耐不知去寻她。
“迟迟？”

（莺莺燕燕凑在一块儿，每日姝容含笑，玲珑以待八方，倒是难得落个清闲时候。北方的菜式吃不惯，茶汤喝不惯，寒浸浸的气候住不惯，也只得忍者，人前装一副甘之如饴的模样。夜深人静时，剪烛西窗，忍不住想起旧时同无翳一块儿的日子。我知道这样想无益，可是念头蹿起来，就像燎原之火，哪里有止熄的道理呢）
（翻身下榻，削肩上松松垮垮的，搭着一件旧日的素衣）
（藏璧见状，摆了四宝要研墨，抬手止了她）我自己来吧。
（想给无翳写个只言片语，又不知该从何处着笔。研花笺上歪歪扭扭地写了两首莲峰的梦江南，又觉得矫揉造作了。纤细嫩白的柔荑探过去，犹豫了一下，将那张花笺揉成团子，掷到地上去）

（。直至在屋中坐定，慧时递来母亲替我准备的包裹。打开瞧着那些东西个个都是顶好的，母亲给的自然都是最好的，玉致献宝似的一一让我过目，瞧她欣喜的模样她并不知道等待我和翊熙的将是怎样的坎坷，况且来日情形我以预料，哪怕今后遇上，难过之余却不惊讶。阖目思忖却听阿姊一声唤，抬眸面露欣喜，迎上前去。）
我还正要去寻你，嬷嬷好心，将你我安置在一处。
（。瞧着阿姊，心念此后我二人困于四九城内，失落之余唯有淹没山河的悲怆。）

跟着的怜芝去了安置，自己也是孤身来。看外头也是热闹，却只关心迟迟。不愿再说任何，低着头就这么进去罢。扫一眼，摆饰无几，平平无奇。深吸，倚暗红木门，瞥得雕琢精细的木纹里头落一片尘，也不知这儿曾容了谁，天真烂漫的残存。
片刻，离了它。朱红墙，错鸳鸯。血缘情，却不可断。“那是。咱都是贴一个姓的，明眼人都会知道的。”相视一笑，也还是有纯真。握了她手，“这里没了姑母没了阿爹阿娘，就我呢，也不知会不会好好照顾你。要知道在府里你可是最嫌弃我的。”嘟嘴。

（。含笑拉着阿姊坐下，边捧着热乎乎的茶抿了一口，边又听慧时在旁说起自个儿时的玩笑话，笑意一直弥漫在脸上，就像茶的热气久久不散。食指骨节扣了扣桌面，笑声不断。蓦地忆起五六岁年纪在江南目睹的那场冰嬉表演。至于表演之人是何模样我已记不清了，之记得那日紫燕穿波甚是灵动。一晃眼数年已过。）
（。心头直痒痒，央了阿姊一同胡闹，可是如今正是炎夏，只能让慧时寻来了木屐同木轮做成可滑动的鞋子，在轮上抹一些梳头用的桂花油，入宫的包袱里好巧不巧正有前些时候送到裁缝铺新制了两套舞衣。可说着容易做着难，单说穿着鞋子走动几步连连摔跤。）

耐不住迟迟的央求，准了她也与她一同顽。摩挲着那薄薄的纱，虽已过盛夏，却还闷闷热，难坏迟迟额头细细一层汗，这东西也是几年不曾碰，略显生疏。
幸这舞蹈已熟记于心，二人也是正在兴头。甩袖，扭腰，发坚插多了几支银簪，垂着几颗不大不小的珠子，蹭了撞了发了那丁零声，散了发编了麻花，耳边不多不少的碎发却调皮挠了侧脸，忍不住的痒痒。迟迟的发带一晃而过之际，看那远远的绿榕，静好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