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很久以前，那时还没有妖魔入侵，幽州的莽原深处还有许多百姓安居，花田之下有那么一个小村。
村子里有一对儿兄弟，他们喜欢上同一个姑娘。
这对儿兄弟，哥哥雄武，弟弟温柔。那姑娘和哥哥年纪相仿，对弟弟一直很是照顾。弟弟对她的爱慕，大抵多少也掺杂了些依赖吧。
后来哥哥和那姑娘定了婚约，弟弟远走他乡，拜入太虚观。他生性内敛沉默，并不曾说出自己的心思，只在离开前送给了那姑娘一个小玩意。
是一个小小的猫布偶。

弟弟在太虚观学习术法多年不曾归家，当年的青涩少年也逐渐成为沉稳青年，有时他想起家乡，猜想兄长应该已经和姑娘成亲，或许已经有了几个儿女承欢膝下。
那时他心中虽略有酸涩，更多的确实充盈内心的幸福温暖。
然后，妖魔入侵了。

中原太虚观沦陷，弟弟和众多年轻的太虚弟子一样投身于战火硝烟中。
这一年的冬天，几场大雪后，他跟随一队天机云麓弟子到幽州打探妖魔军队的动向，半路遇到了魔族伏击，同行的战友们都死了，领队把染血的情报塞进他怀里，临终时说：
“你还有仙兽……你还有……同伴……一定要……”
他眼里含着泪，招来丹鹤乘风逃逸，来不及看一眼同伴的尸体。

一路又数次遇到生死之际，总是昆仑仙兽助他脱身，用自己的消逝做代价。
三天后，他逃到一篇雪山中，迷了路，仙兽们都不在了，他不曾修习邪影真言，拖着沉重的步子在白茫茫的雪地中狼狈地前行。
终于他最后的力气也在喘息中耗尽了，那股白茫茫的热气在他眼前氤氲，散尽了最后的热。他倒在雪地中，任铺天盖地的雪花埋葬自己。

意识陷入黑暗，绝望要拥他安眠的时候，有人抱起了他，是一双记忆里相隔多年的，熟悉的大手。
再次醒来时，他看到自己身处一间温暖的小屋，两个人影在照顾着自己，是哥哥……和嫂嫂。
他们似乎还像多年前一般年轻，只是眼角眉梢多了一些沧桑。嫂嫂端来热汤，像小时候一样安抚着他的额头。
他想到许多年前自己贪玩落水，被救上来后，嫂嫂也是这样安抚着自己。
他听到屋外呼啸的风雪，放纵自己落下了热泪。

在这久违的安逸的温暖中，弟弟又睡着了。
他不停做着童年时的梦，梦见那时自己还心怀爱慕的嫂嫂，梦见哥哥和嫂嫂成亲，梦见他们的第一个孩子满月……
过了不知道多久，他醒了，看到有一只大白猫在拱着自己的脸。
他茫然地瞪眼看着那猫，猫努努鼻子，静悄悄跳下船，走到门口，用亮晶晶的一双眼睛瞅着他。
他狐疑地走过去，听到门外的声音：
“真的……要下手么？”是嫂嫂温婉的声音。
“我们的元命盘在君朔大人手上，就算放了他，他也一样会死，君朔大人不会让他活着走出去的，我们就是不杀他，也救不了他……你和我也会死……我不想再死一次了……”
哥哥的声音断断续续，和当年似乎没有太大差别，他想到小时候哥哥牵着自己的手走在幽州的密林深处，告诉他什么野兽都不用怕，哥哥会保护他。
“他死了，我会向君朔大人请求，将他也变成化生魔，我们一家人就又能在一起了……”
然后声音断了，接着又是风声。他耳力挺好，听得到屋外的人站着并未动作，也许他们还在犹豫，也许，他们已经不会再感到寒冷。
弟弟和猫站在屋门里，他呆呆站着，没有力气逃走。他想就这样吧，就这样死了也好，他身为太虚弟子定然不肯做什么化生魔，但是能换得兄嫂的平安，也好。
他的战友，他的仙兽，他的同伴，已经都不在了，他再没有力气独身一人跋涉在无尽的风雪中。

又是不知过了多少时间，也许只有须臾，他渐渐回神，看到那大猫趴起前爪蹭着他的胸口。
那里硬硬的，有个东西咯着他的心。
那是战友们用生命换来的情报。
屋子里的炭火爆开一个火花，他想通了，他不能死，他要逃出去，他还有必须要做的事。
大白猫似乎懂了他的心思，安安静静地走到房子另一侧，脖子上挂着的金色铃铛都没有一声响。
他跟着大白猫的脚步，发现原来房子还有后门。

就这样，他的大白猫逃了出去。
趁着积攒的热气跑了一段路，虚弱的身子又用尽了力气，他远远看着跑在前面为他引路的大白猫渐渐变成一个白点，视线又模糊了。
“叮咚，叮咚……”
铃铛声在耳边响起，是大白猫回来找他，猫儿在他身边低下身子，示意他爬上去。
他实在是没力气了，跌倒在猫背上。
“叮咚，叮咚……”
他要睡着了，梦里是一片没有战争和流血的安逸，朦胧中，他听到有铃铛声鼓励着他。
让他在数次在无边黑暗的召唤中惊醒，记起自己还有要完成的路途。

“叮咚，叮咚……”
他和大猫跑过雪山，跑过矿谷，跑过羽林。
听着耳畔的铃声，他朦胧中记起，今天，似乎是凛冬祭。
好像做了无数个梦，却也一直清醒着，看着风驰电掣的猫儿机敏地躲过妖魔的侦查，钻进一条条自己未曾听说的小路。
莹白，湛蓝，苍翠，曙红……眼前的景色不断变换，色彩斑斓剑如同跑过了整个幽州。
他做了许多梦，梦里总是，和兄嫂在一起。
哥哥还是那样年轻，嫂嫂还是那样温柔。
他们牵着还是个孩童的自己，走过山山水水，走过世事无常。
他仿佛看到嫂嫂的第一个孩子周岁了，那小小的孩子，抓周时抓到了许多年前他送给嫂嫂的猫布偶。
他仿佛看到许多年前的凛冬祭庆典上，自己呆呆看着嫂嫂的舞蹈，衣裙像是誓水之滨的晚霞。
梦停了，猫儿停下来奔跑。

他恢复了些力气，从大猫身上爬下来，发现身处一片荒漠，是事先约定接应的地方。
远处好像传来同伴的呼喊，他摸摸怀里的情报，感激地看了看蹭着他双腿的猫儿。
“喵呜~~”
猫儿好像也笑了，抖了抖身子，脖子上的铃铛传来叮叮咚咚的声响。
然后，化作了一片晶莹的白光。
他呆呆立着，来不及回应同伴的询问。
天边飘起来雪花，他看着自己的脚下，那里有一片比雪花还要洁白的羽毛。
那是许多年前，他一个人偷跑到黑白羽森林，偷来一片翼人的羽毛，装进了布偶的身子里。

许多年前的凛冬祭，他远远躲开庆典上的人们，偷偷离家，一个人跑去了太虚观。
只留下那个装着翼人羽毛的猫布偶，放在自己默默爱慕的姑娘的窗子外。
——完——

写的很任性的一篇故事，发给小伙伴看时小伙伴们有的说没看懂有的说写的太不用心也有说很喜欢的……
@昔时云摇风弄影 @青鸢行云

写得真是任性啊，大概懂了又没完全懂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