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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又染了病养着，现下院子里一丁点儿的动静都逃不过耳朵。听着守在门口的紫檀几步走远了，隐隐又传来鞋子摩擦地面的声音。也是无聊起身，扶在门边儿可不是见着两人正小心翼翼的搬着花盆，一个指一个放，虽不说话倒也默契，开口柔柔笑着打趣儿。
：“你俩何时大着胆子约到我院子正中了，该打。”

【“哐“的一声瓷盆着地，紫檀一吓，忙呵小心，我明白她的担心，默默点头示意，两手扶着花盆底部比刚才更加小心的挪动着，直到传来屋内一声若有似无的女生，“哐”的一声，这回到把我的小心肝儿吓得一颤，鄙了旁人一眼，快步至门槛儿处垂首弯腰道】
“奴才给四格格请安，绕四格格清梦，奴才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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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他对那句玩笑充耳不闻，颇有几分维护紫檀的意思，扫过二人嘴角含着笑，不免觉得这样看起来二人还真是般配。上前虚扶了他起来，笑吟吟踱步去看了半路上的花儿，还没开起来，也分辨不出是个什么东西。
：”别总喊什么死不死的吓了我，你是阿玛带来的人，我折腾不起。倒也不是成日睡着的，只听见你们有动静就来瞧瞧。这是什么东西？阿玛让你送来的？“

【眼下这位四格格自幼体弱，成日于闺中抚琴嫌少外出，不比其他房的主子那般风光，从名字上便可知一二，来者伸手以虚扶，微一怔，小退半步，礼数做的干净，笑容可掬。】
“谢谢格格不罚之恩。”
【闻言随其后走到院中，看了眼地上的盆栽，笑道】
“回四格格的话，这盆叫杜仲，稍晚些便会开花，淡黄色的花瓣时而飘落在绿叶间，花香无味，外观不起眼，却心存甘露。若是把落花烘干制成茶叶，则比任何花茶都来得珍贵，江南碧螺春也不过如此。”
【照常理来说，像我这种置身人情之外的下人本不该多话，但对于这位四格格，打心里总觉得她和别人总有些许不同，话音戛然而止，停顿半响，方才开口。】
“是老爷上个月从云南托人带回来的，倒是珍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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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香无味，心存甘露……“
软软念着八字，但觉回味无穷。嗅了嗅阖院的药香，念着多西珲嫁走后的日子，院子里安静得发慌的日子，心底因一句珍贵反而惹着鼻尖一酸。
：”阿玛有心。我不愿过了病气给他，你记得让他少累一些，如今也到了该注意身体的年岁。“
觉得自己有些失态，提了提嘴角笑容勉强而清淡，再次投去目光觉得确实欢喜，忙吩咐紫檀。
：”既是特意送来的，那便好生放着，有丫头猎奇，莫玩弄坏了。濯旻记得回头把要注意的地方都说仔细了，不行就让她们记下，照顾好了，明年还能给阿玛额娘送些花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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颔首听他说话半晌未言语，走过去提裙蹲了身子，两只捏着一片绿叶，尚是嫩着纹路并不搁手，轻抚着神色随之柔软，只背对着下人免去外人的探究。
：”阿玛也忙，我有力气去寻他，也未必他便得空。你记着劝劝便好。“
盯着叶茎纹路颇是有趣，察觉紫檀来披了云肩给自己只随意拢过，似是想到了什么，顿后开口还是向着身后人问话。
：”你来我们府，多少年头了？“

【听着格格似是呢喃的一席话，略有所思，紫檀很是讨巧的将披肩盖在了那抹纤瘦的背影上，此刻她的表情是一点波澜都不带的平静，还是欲哭无泪的决绝无人知晓，得言上前一步，道】
“回格格的话，不多不少，正好十五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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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笑了，回头起身看他一眼，这才头一次细细打量。之前是听过的，这个奴才并不是包衣一族，更谈不上什么家生子，是阿玛在山村瞧上了带回府，据说还另赠了长命锁，想来是看了这人好。算算对他有印象的日子，的确是个做事稳妥又老实不多话的。
：”这么说来，我小时候你也是瞧着的？我倒是没印象。“
印象中的幼年除了紫檀和银朱，也就是一个个接着来切脉的老大夫，阿玛并不亲近，偶尔额娘来探望，出府的机会就更别提了。每年能盼着的热闹，只有春节和中秋，那是人最多的时候了。想了过去不免感慨，轻声一叹摇了摇头。
：”也未必，在府上十五年，也可能有人是近些日子才头一次见我。你累了半天，石凳上坐会儿吧。“

【我想人始终是喜欢计算得失的，在细嚼慢咽过后，偶尔也会不例外的打个算盘来盘点下过往。五岁那一年我瘦的只剩骨头，一点都不夸张，黑黑矮矮的站在阴暗的一角，就像一具看不见的干尸，孤魂或许都比我好一些，起码他们还能吓吓人，有人怕他们，我本以为自己就这么会饿死，好在那天老爷经过，大发慈悲或许阴错阳的差赐了我一碗冷饭，我才得以活下来，才有了现在的徐濯旻。】
【瞧瞧多有趣，在一次又一次的回味和盘点中，我突然发现一件让我匪夷所思的事，我发现，自己用尽了一半辈子的时间，却一直在反复的做着同一件事，那就是‘反复’这件事的本身。】
【见格格摇头轻叹，不禁一笑，手并掌在自己看来大概合适的位置笔划道。】
”当年格格才到这儿，却是出口成章，奴才曾送过格格一本贺铸的诗集，没几天格格就能它们倒背如流。“
【说着走到格格身后，把落了半截的披肩从新给披好。】
”老爷常夸格格聪明来着。“
【看了眼身侧的石凳，又见天色不早，委婉道之】
”多谢格格好意，奴才这活儿还得出门一趟，不扰格格清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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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方挑眉细想了想，又循着他的五官往前头追忆着，呐呐点头，复而失笑。
：“我记得，原来送我那词本的人是你！那时你也不过是半大，我开口唤了声哥哥，嬷嬷还斥我说不能乱叫，后来拿着小词本儿伤心呢。”
府中长房上无男丁，大哥二哥说到底不是自家亲近的，堂兄在我眼里仍是外人。那时候的性子啊，是极渴望上头有个哥哥护我，宠我。可后来也渐渐明白了，我只有大哥二哥而已，我更多的责任，是照顾好自己的身子，顾着下头的弟妹，聪明，也是无可奈何的吧。瞧了瞧半偏的日头，点头允过。
：“如今我可谓是‘日长偏与睡相宜’。你既忙着，便先去吧。没事儿可多来陪我说说话，终归我也是闷着。”

【闻言点点头，一道礼行的中规中矩。】
“四格格保重身子，奴才先行告退。”
【至院中，提醒紫檀变天，余光看了眼屋内萤萤光线，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