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破土 1. 尤里西斯骑乘着一匹雪白的独角兽，缄默走在街道上，秋风吹起他绣着斯图尔特族徽的火红披风，在空中不断翻动。被士兵押解的柯蒂斯人，一动不动的紧紧盯着他们看，眼睛里透露着愤怒，悲伤，以及无尽绝望。而这里依稀可见战争的迹象，一些房屋倒塌，碎石散乱在街道上。 随军的占卜师霍华德·木伦此刻满心喜悦，因为他们刚刚把防御坚固的巴顿城打开了一道豁口，北面还有辛西亚·吉尔伯特牵制着柯蒂斯主力军。他的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容，对那些柯蒂斯人说道：“难道这就是你们的待客之道——紧盯着别人看？” “不是客人，是侵略者。”有人小声回答，但紧接着就被身旁的人捂住了嘴。 “这里很快就要归属洛德兰斯帝国，会有新的贵族来统治你们。”尤里西斯接口说道，他凝视前方，握紧了缰绳，缓缓经过人群。“破晓之剑”斜挂在他的腰间，镀银的剑鞘熠熠生辉。“无须担心，洛德兰斯不会向手无寸铁的人民拔剑。” “这样最好，但我们仍希望由我们自己来管理。” “俘虏也有资格谈条件？”霍华德有些不满，骑着独角兽追赶上尤里西斯，冷冷说道。 “如果这里成为我的封地，我会考虑接受你们的意见。”尤里西斯承诺说，同时向柯蒂斯人礼貌一笑。 他又抬头看向天空的尽头，跨间的独角兽有些不安的扭动着。 “你到底在看什么？”霍华德凑过来，低声问道。这是他第一次打仗，既兴奋又隐隐忧虑。木伦家族向来以占卜术著称，他的父亲布莱恩·德·木伦是帝国的大司卜，而他日后也会继承此位——如果不出什么差错的话。 “霍华德，大概你没忘记巴顿城还有一条龙守护。”尤里西斯回答说。 “啊……是的，尤里。”霍华德低下头，因为羞愧而脸上泛红。作为随行的占卜师，提前预知可能发生的情况是他的职责，而此刻他却有辱使命。 这真糟糕，我还不够成熟，会因为一时的胜利而冲昏头脑。他暗自想到，一夹马肚，追上前方的尤里西斯。 尤里西斯依然镇定自若，好像无论多大的困难都能轻松解决，那头喷着火焰，皮肤如铠甲的巨龙也一样，霍华德不敢想象没有战神辛西亚·吉尔伯特在，事情会发展成什么样子。不过他在临走前留下了念术加持的“破晓之剑”，但霍华德并不认为这起到什么作用，因为尤里西斯一点念力也没有。 尤里突然回过头来看他，微微一笑。霍华德愣了愣，低下头，细声问道：“我们现在需要怎么做？避开它吗？” “巨龙的嗅觉灵敏无比，在哪都会被找到，逃避永远不是最好的解决方法。”尤里答道，“我们又不是第一次碰见它，为什么要惧怕？” “可是！”霍华德辩解道，这个仅仅十七岁的少年涨红了脸，“那是因为有辛迪在！他总是无所不能！” “我们不能永远依靠别人，霍华德，辛迪不在这里，他在北边牵制柯蒂斯正规军，现在我们只能靠自己！”他俯身凑到霍华德耳边，细碎的棕发扫过他的脸，霍华德听见尤里说：“我们不需要把剑插入龙的心脏。” 天空像泼墨一般，迅速暗下来，视野的尽头突然出现一个黑点，正向这里迫近，依稀可见火龙红棕的皮肤。 霍华德心里充满不安，这是他第一次这么害怕，前几次他们的确参与过有龙骑士的战役，但他不在前线，屠龙的任务总会落到辛西亚的身上，他每次归来身上都会有烧伤。 还好不是脸，要不我会怀疑要不要莉莉嫁给他……真见鬼！我怎么还有心情想这个？在霍华德分神的间隙，尤里早已驾驭着独角兽腾空而起，擦着墙壁低低飞行，那些骑士团的雇佣骑手们，也都骑着独角兽，悬空掩藏在一幢又一幢的红砖高楼后，手中的长剑早已脱鞘，闪着凌厉的寒光。而押解民主的士兵早已埋伏好，只等猎物的到来。 柯蒂斯公国的卡尔·卡特公爵站在龙脊上，墨绿的斗篷罩住了他半个脑袋，只露出一张苍白的脸，他的嘴唇是乌红色的，眼角爬满了皱纹。 他驾着龙飞过街道，手中拿着一柄金色弯弓，背上携带着涂满毒液的箭，两名属下伴随左右，一个持盾，另一个拿剑。 紧紧跟在巨龙后面的是大约两百个士兵，都穿着柯蒂斯军人特有的绛紫色制服。卡尔·卡特在那群柯俘虏面前停下。巨龙吐出温热的气息来，重重一声，卡尔伴随着这种声音从龙背上跳下，稳稳落地。 “他们在哪？我的占卜师告诉我洛德兰斯人攻破了南边防线。”他问道。 不等民众回答，切斯特爵士率先从房屋后出来，他骑着独角兽灵活无比，手中的“火焰”早已冲着一名柯蒂斯士兵飞速砍下，士兵险险躲开，但长剑带着烈火狠狠刺中独角兽，温度升高，他几乎可以听到血液沸腾的声音！独角兽长啸嘶吼一声，从高空中坠落。 更多的人涌了上来，刀剑撞击在一起，擦出火花，发出刺耳的金属声。随着武器割断喉咙，或者刺穿铠甲深入心脏，更多的人从独角兽上落下，重重的砸在地面上。 霍华德面对的是卡尔·卡特的左右护卫，他们没来得及回到龙背，被卡尔·卡特丢弃在街道上。那个持盾的也是个占卜师，老的不成样子，他正挥舞着一根破旧的木制手杖，哆哆嗦嗦念出一串串咒语，翡翠色的光从手杖里不断飞出，向霍华德袭来。而拿着长剑的武士没有丝毫杀伤力，他看起来并不会使用念术。 霍华德轻巧的避开一束又一束的光，在武士身边绕着圈子，大概是怕伤害到同伴，老占卜师没有再使用念术。但独角兽的羽翼实在太大太碍事了，霍华德的剑尖无法碰到武士，他索性从独角兽上下来，在地面和武士决斗。 紧接着他发现自己再一次失误了。尽管他的念术代表‘现在’，可以感知正在发生的事，敌人每次出招的一瞬间他便会知道接下来的套路，时间虽短，但依此他能够阻挡敌人的进攻。可很明显武士的力量比他大太多，他很难招架住挥下来的剑。长剑步步逼近，有几次擦过他的脖子，他只好不断向后退。但更糟的是，那可恶的老头又开始挥动手杖，剑影和莹光一起逼向他。 他预感到死亡袭来，一切化为泡影。不！不！他绝望的在心里叫喊，祈祷神明的帮助。 但什么都没有发生，他瞥到一个白影闪过，尤里举起“破晓之剑”，将莹光生生劈开，然后刀锋一转，斩断了武士的长剑！尤里将手递给霍华德，将他拉到另一匹独角兽上。 几乎是同时，卡尔·卡特站在龙背上，冷笑着拉开了金色弯弓。那支长翎利箭极速而来，刺破空气，仿佛要贯穿他的心脏！“尤里！身后！”霍华德本能的喊出声，他紧握住铁索的缰绳，同时将另一只手里的剑抛出去。 长剑碰到箭镝的瞬间，他再次感知到，那支箭会改变方向，向自己袭来！霍华德立刻将拉动铁索，独角兽向右避开，飞箭擦过他的左臂，却直直插进独角兽的羽翼里。 他听到一阵尖厉的嘶叫，独角兽因疼痛而剧烈扭动着，他的手突然不听使唤，松开了一直不肯离手的铁索缰绳。 天空正极速的朝他远去，风从他的身边穿过，恶作剧一样吹起他的披风，又好像在嘲笑他的无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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