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缘:嬷嬷说,有人生下来便是孽,真可惜,我其实很想做个良善之人啊】
我出生时,母亲就过世了,留给我的只是一身病痛,与医者那叹我活不久的断言。听伺候过母亲的嬷嬷说,隆冬之日,母亲与秋姨娘一同闲步,可偏偏就那么一不小心失足落入湖中,全然都是命。
命这个字最为玄妙,讲不清的秘辛,说不出的道理,都能拿这样一个字搪塞而过,有意无意的,人们便都相信了。其实也不一定就是真的相信,只是结局已定,见风使舵,识时务,才是聪明人,就如同府里的人宁愿相信我的母亲真的是傻到会在隆冬之时失足落水,也不愿流露出一丝丝的流言蜚语,揣测是正得宠的秋姨娘从中作梗。
从有记忆时,我便与药罐为伴,尤其是秋冬寒症发作之时,更是数月难以出门半步。漫长而苦涩的时光只能用思考来打发时日,将听过的事与言语翻来覆去地想,想得多了就难免落了个早慧的名头,哪有稚童不愿天真无邪,只是我不能罢了。
可是后来,辛府体弱难活的少大小姐却做了一件了不得的事情。
那日听说,父亲将秋姨娘扶为正室,秋姨娘正在收拾物件马上要搬到母亲住过的东院去。入夜,我提着灯笼迎着瑟瑟的秋雨穿着单薄的衣裙独自走进了东院,用灯笼里的烛火点着了一床新铺的锦绣鸳鸯。等到府上人发现,东院早已在大火之中快被舔舐殆尽。我站在院前,孤弱的身子在火光中被映着更加瘦小,转眸望着父亲与秋姨娘,目光濯濯,低低说道:
“母亲得不到的,我便替她烧了,一了百了。”
事后因为寒气袭体,我便大病一场,鬼门关前走一遭,再醒来时便听到父亲要将我送往京城姑母,他说是为了我好,说京城那样大,定有更好的大夫兴许能治好我的病。我应了,带着尚未痊愈的身子,带着仆从离了兰州辛府,回眸再望,那一座宅院变得模糊不堪,我揉了揉眼睛,蜷回嬷嬷怀中。
“嬷嬷,到了京城,看了大夫,我便能活得更长久了,对不对?”
我其实不需要嬷嬷的回答,不想听她安慰后的叹息,人这一辈子,若时限可断,当遵从本心,无所畏惧。我只是想活着,哪怕多一日,多一刻,都好。
“伤心欲笑,痛出望外,泪无葬身之地,哀莫过大于心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