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附上文:
楚昭南看着碗里的红烧肘子,皱了皱眉头,张了张嘴欲说些什么,看到旁边人那疏淡的表情便识趣地闭上嘴,艰难地抬起手上的筷子,慢慢地向油滋滋的肘子递进。
若是十年前这样一个肘子放在他面前给他吃,他定会十分高兴。可惜自那场大变后,他在酒中沉醉三四年,早已把自己的胃弄得破败不堪,平日里一点点荤腥都受不了,更别提眼前这油腻腻的肘子了。
不过……“唉,”他叹了口气,心想眼前第一要紧事还是让云骢尽快消气,莫气坏了身子,至于其他,再说吧!
筷子刚触到肘子,便被一股内劲折断,他诧异地抬头,便看见云骢瞪着自己。
“你老是这般自以为是,这般不爱惜自己,便没有想过我会如何?”
杨云骢说着,眼眶竟红了,他大口喘着气,分明是气狠了。
楚昭南心中一阵抽痛,脸霎时变白,忙拉住杨云骢的手,“云骢,不要气、不要气了,我以后绝对会爱惜自己,不让你忧心。”他顿了半晌,又说:“你这般难过的样子,才是真正折磨我呢。”
杨云骢深吸一口气,这才恢复正常,看到楚昭南苍白的脸色,不禁又心疼又自责,反握住楚昭南的手,无奈道:“师兄,你总是让我这样没办法。”他扫了下桌上的肘子,嫌恶地皱下眉头,“这样的东西,就算是我逼你吃,你也不能吃的,你自己身上的痛,莫非要别人记住不成?”
楚昭南微微一笑,轻轻摩挲着杨云骢的手,触感如玉,就是冰凉了些,“别人我不放心,可若是云骢愿意帮我记着,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突然门外传来叩门声,杨云骢脸一红,忙挣开楚昭南的手,“我去给你备一碗粥,你去看看是谁来了。”
楚昭南叹了气,望着自家师弟的身影片刻,微微一笑,这才悠悠走到门口。
果不其然,门外便是穆郎、不,现在应该叫他凌未风了。
楚昭南细细打量他,面容早已褪去了当年的稚嫩,依稀带几分沧桑,只有那双眼,依旧清澈透亮,像天山夏日融化的雪水。他哈哈一笑,拍了下穆郎的背,“哟,我们凌大侠来了,快进来,瞧你这一身冰凉,快去火炉边把身子烘得热乎。”
穆郎身子微微一震,犹豫了片刻还是跟着楚昭南进门,来到火炉边坐下。
楚昭南从桌上拿过那盘肘子,“你来得倒是巧,你二师兄刚刚才做了一份肘子,快趁热吃了。他见穆郎眼神闪烁,迟迟没有动手,便笑道:“怎么,不相信你二师兄的手艺?幸亏云骢不在这,不然非得揪住你这小子的毛不可!来,还不快吃一个!”
穆郎轻咳了一下,“大师兄,我在天山久了,不惯吃这种油腻的东西。”
“你也喜欢清淡?”楚昭南叹了口气,收起肘子,“想当年初下天山时,我们大口吃肉、大碗喝酒,何等恣意快活!没想到还不过十年,竟都有颗老叟心了。”
穆郎眼神有几分黯然,“当年谁能想到今日……以前总是想着山下是怎样的好,到了山下才知道……”他陡然停住,不知为何,竟觉得有些无言。
到了山下才知道什么呢?若是一直在山上,他又怎能认识郁芳、志邦他们,怎能知道天下之恨百姓之苦,怎能知道江湖险恶人心叵测,又怎能知道……天山的好?前尘固然不是他所愿,却也并非一无是处,何必自怨自艾呢?
楚昭南倒不知他心中的万分感慨,只看了厨房好几眼,诧异道:“真是奇怪,你二师兄怎么还没出来?”
穆郎醒过神来,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对楚昭南说道:“大师兄,这是给你的药……我还有急事,就先走了。”
楚昭南急道:“这么急干什么,至少等到你二师兄出来,打声招呼再走吧!喂!穆郎!”
穆郎忙推开楚昭南挽留的手,快步走到门边,边辩解道:“我和二师兄不久前才见过面,今日就算了。”说完,便忙不迭地冲出去,一急之下连轻功也用上了。
楚昭南看着门外穆郎的身影在风雪中一晃就没了,不知为何有了些许惆怅。
“师弟大了就不听师兄的话了,唉……”他喃喃,回过头看见那人不知何时也到了门口,便笑道:“对吧,云骢。”
而那人只是笑着,执起了他的手。
……
门外不远的一处小径旁,矗立着一座无名荒坟。
穆郎立在墓碑旁,眼神温暖。
“我刚刚去看了他,他很好,不曾寂寞,你该放心了罢……二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