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成鬼
寒冬，雪后，刚入夜的东北大地上白雪皑皑广袤无垠，放眼望去要不是视线的尽头有点点灯光提醒，还以为身在无尽的镜中一般虚无缥缈。刺骨的北风如刀子一下下划过脸颊，不长不短的黑发，凌乱飘动，一个十六岁的少年大口喘着白气，艰难的前行着，再回头已经彻底看不到村庄了，身后深远的脚印如同这镜子上的一道裂痕，他不知此一去再何时能回。
不远处就是盘山公路了，少年加快了脚步。前方路牌“滚马岭”，这是通往县城的必经之路，这个让当地人谈之色变的名词，顾名思义马走到这山岭上也要摔跟头，可见其险峻至极，早些年没修公路的时候其越往山顶越陡峭的地势让这里成了无数车马的葬身之地。这鬼天气让本来就难走的路面雪上加霜，少年连滚带爬的走到半山腰，此时他早已精疲力尽，这一路别说遇到一辆车连一个活物的声响也没有。就在少年几乎绝望的时候，山下传来一丝灯光。

“是车！”他欣喜若狂。
待车近了，少年大叫着挥手，那是一台翻斗车，司机貌似在用灯光回应着。就在车离少年还有几米的时候，突然车没有停的意思反而按着喇叭向少年加速冲了过来，等少年遮着灯光看清司机惊恐的脸时已经来不及躲闪了，一瞬间少年被撞起夹在车与山石中间。痛，锥心的痛，但是喊不出来，可以感到体内的液体不断流出，口中涌出鲜血，感觉很累，他知道发生了什么，此刻他与那司机只隔着挡风玻璃，那司机还按着喇叭张着嘴瞪着眼一动不动被点了穴一般。少年想喊救命，他想问为什么，他恨，他好困，他感觉眼神飘忽游离，眼前渐渐模糊。。。

一阵吵杂的打斗声惊醒了少年，他站起身，居然看见躺在地上的另一个自己，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缓缓伸出双手只见掌心有黑气涌动，低头看脚下、周身也被黑气所环绕着。他俯下身抚摸着血肉模糊的自己，无助的痛哭，却流不出眼泪。

少年很聪明他懂得男人在做什么，“可是用什么画啊”少年扯着男人的衣角问。
“用血啊！”男人咬紧了牙关。
“血，血，我没有血了，对了。”少年向自己的尸身跑去。
少年沾着血照着项坠上的图案描模起来，那是个看起来像好几个汉字拼在一起的字，整体又像庙里的钟一样的图案。
“好，在中间写一个定字，不要写定字宝字盖那一点”男人很激动。
少年很快画好了。

少年哪见过此番阵势早已惊得失了神，中年男人见此二鬼并不慌张，抱拳道:“七爷八爷，您二位还是这么准时啊。”
“呦，是肖老道，你可有些日子没交粮啦，怎么，吃够这阴禄啦？”那长舌头的白无常说道。
“咦，咱家怎么没见你那伙计吴老鬼？”那矮胖的黑无常问道。
“吴老鬼啊，在家修炼呢，我这趟出来不是为干活所以没带任何法器才落的如此狼狈啊。”中年男人苦笑的捡起地上的大衣帽子。
“得，不多说了，老黑，我们赶紧干活，收了这两个好回去麻将。”白无常有些不耐烦了，黑无常拖着锁链走向那少年。

前排

“八爷且慢，这少年可否给鄙人留下？”中年男人错身挡在少年前面，“鄙人之子才开始修行正缺一伙计，我看这少年很伶俐又恰是新死，八爷您看。。。”
“嗯？确有此事？”
“正是如此啊”
“好，量你肖太真也不敢骗咱家，就留下这小鬼给你家当差吧。”
“谢八爷！”

说话间，那定身符下的厉鬼开始抖动起来，貌似符咒快失效了。
“该走了。”那黑无常飞身来到厉鬼身前，用手腕粗的铁锁将厉鬼五花大绑，架着那厉鬼便押到后面马车的牢笼里。
“八爷！”肖太真忽然想到了什么，“那厉鬼吞了这少年的原灵，八爷您得主持公道啊。”

黑无常瞅了一眼那少年，也没做声，错身走到厉鬼背后，右手用力一掌，左手一把抓住从厉鬼口中飞出的彩色光珠，然后摊开掌心朝少年的方向用力一吹，只见那光柱如彩虹般飞向少年，直奔少年口中。
“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肖太真抱拳告辞。
黑白二鬼坐入前车，那白无常扬起招魂幡，一声“驾”，两辆马车笔直的向山崖下驶去。

“你为什么救我，跟他们走会怎么样？”少年走到崖边向下看去，那是一片黑，看不到底的深渊一般。
“你的死辰和我儿子的生辰一样。”肖太真拍打着身上的灰尘，“跟他们走，你将受地狱锻炼之苦，最后入轮回，忘记今生。”
“我不要忘记今生。”少年小声嘟囔着，“那我跟你走！”

肖太真笑了笑：“跟我走不机灵点你会被化灭掉。”
“那是怎样？”
“就是魂飞魄散化为乌有，连投胎都没机会喽。”
“那我也不要忘了今生！”少年坚毅的说。
“哈哈”肖太真大笑着，心中更加肯定自己的决定了。

少年忽然想到什么，向自己的肉身跑去，“我的肉身怎么办啊？”
肖太真叹息的摇了摇头：“留着也没什么用了，人死不能复生啊，可惜，可惜。”
少年俯下身，喃喃道：“让爹娘知道了，得多么伤心啊，不能把肉身留在这。”他站起身，“烧了吧。”

“嗯。”肖太真俯下身又画了一张符，放在两指间，闭着眼口中不知吟诵着什么，忽然睁开眼，一口血居然把符喷着了火，把符扔到少年尸身上，火迅速的蔓延开，只一会地上便只剩一堆粉末。
少年背过身去，早已泣不成声：“走吧”
肖太真不知怎么安慰，二人一前一后向山上走去。
“对了，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陈小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