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属于贵族的街道没有目的地走着，阳光追随在身后，而影子倾斜在前。
在圣堂又是被赶出去的，神父关于传教任务一样的命令，至今还在耳边回响。冰冷的声音倒不算是不习惯，反倒是相当习以为常。只不过他给予自己的传教命令，让一向冷静处事的少年有点头疼。
阳光细碎地追逐着步伐，最终在一户别墅前停下，沉默着，拉了拉门铃。
诺兰几斤几两，身为教徒且一直暗中研究着的自己，必然是最清楚的。虽说研究的确需要经费，但是我永远都不想成为站在诺兰边上助纣为虐的帮凶。但是又要在不让诺兰倒台的前提下，让更多的人远离诺兰。
所以说……教徒的身份偶尔也会给自己带来一点麻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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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斜的日光刚好落在脚边，柔软的扶手椅让人昏昏欲睡，手里拿着的书也就在不多时之后落到了地毯上，响声沉闷却也不足以惊了一场好梦。
时光流逝，年华消散。很多人的面容大概也只有在梦里才会清晰的呈现，清醒的时候回忆往昔，什么都是模糊不清的，无法判断对错，无法确信是否真的存在过。
门扉轻响，我在睡梦中听到吱呀吱呀的轻响。睁开金色的眸子，管家严谨的面容出现在我的视线中。凯离开之后，宅邸换了管家，负责打理奥兰多公馆的日常事务，另一部分就彻底隐去了踪迹。
他低声说着，我静静听着，偶尔会蹙起眉头看他一眼，然后又沉了眸光，似是陷入沉思一般。毕竟只是个管家而已。若是以前，凯会拿了钱打发了人，而非请去会客厅等着我去见。
“修伊，说实在的，我不怎么喜欢教会。”
站起身，银色的发丝熨帖的散落在肩头。他替我理顺袖口的褶皱，跟在我身后出了书房。

别墅花纹繁复的大门被开启，出现的管家模样的人听说自己的来意后，转身进去，留给我一个严谨的背影。在刚才被询问道来意的时候，我却并没有任何办法吐露出与传教无关的话语。
诺兰这棵树也只有在日光照耀下时足够茂盛，冠冕堂皇的外表，最终也难以匹敌伊库斯与帕乌拉的神圣。更何况自己并不是忠诚的神的信徒，反而对于玄乎其玄的神说抱有反感心态，诺兰的浑水我不想掺。
阳光隐匿在云端，扫走脚边垂落的最后一丝日光，跟着管家的步子前进，被领到会客厅。静立在会客厅中的少年有着柔软的亚麻色发丝，和平静没有波澜的眼睛。安静地等候着，没有多余的动作，像一幅画。
有脚步声从别墅内另一个房间传来，低垂的眼神抬高些许，静默着把目光投向来人，温和的少年全无教会的气息。
：”您好。“

象征着诺兰圣堂无尽的圣洁与教会荣光的徽章，被自己别在右胸。教会圣徒多以徽章别在左胸贴近心脏的部位，以示自己的心灵与主无限趋近，表达对于信仰的崇敬。少年开启嘴唇吐露着公式化的句子，平静的面孔不见一丝波澜。
：“公爵殿下，阿希礼奉主教大人圣光，谨代表诺兰圣堂，散播主的慈爱。”
：“多亏各界相助，主教大人苦心经营，主的圣光依然眷顾诺兰。”
似乎有些惊讶于自己竟然能一本正经地说出如此荒诞无稽的话，有些忍俊不禁地弯起了嘴角，就连栗色的眼瞳都带上些许笑意，却是显而易见的不可思议与嘲讽。
明明有着圣徒一般温柔气息的少年，就连微笑都温和得像盛夏的贝加尔湖，这样的人却不是一个信徒，反而是想穷尽毕生精力去证明无神的人。
：“很抱歉，失礼了。”
觉察到自己这样的神情或许会挑破诺兰黑暗的边角，引起他人对于诺兰本质的好奇，稍微敛了敛神色。与其如此，倒不如直白地承认。就算就此被赶出去，任务也算完成了。
：“…如您所见，阿希礼是一位不合格的信徒。如果您真心信仰主，我建议您接受伊库斯或帕乌拉的传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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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人意外的言辞诱使我将视线停留在他的身上，也因此少年眼底未及隐藏的嘲讽和平静到波澜不惊的脸得以完整的映入瞳孔之中。
“抱歉。我并不是主的信徒，也没有打算在未来接受洗礼。”
杯中茶水饮尽，临近黄昏而起的燥热被驱散。女仆上前执起茶壶将空掉的茶杯填满，垂眸看了一眼漂浮在茶水上的一小瓣茶叶，复又抬起头看着他。
以一窥其全貌，少年的言谈举止带着年轻人固有的轻佻和年少轻狂。抿唇不语，只是静静观望。
风悄无声息的吹进室内，花架上摆放的绿植抖动纤长的枝叶，方才晓得原来有了风。
“即不为传教而来，您此行的目的到让我有了几分兴趣。”
我随意的说着，弯起眉眼，笑意清浅。
“您来见我，是打算做些什么呢？”

有风掠过发梢，吹得刘海略有蓬松，栗发下与发丝同色的双瞳平和得如一望无际的麦田，在日光的交错下格外温和清爽。得到的那个回答处在意料之外，方才面前青年妥帖的措辞语句，本让我以为他是主教的故友。
不过这个答案很合人意，却很快又将我丢进另一个难题——毕竟我找他的初衷的确是传教，没有别的目的。然而奥兰多的确是很适合依附，与诺兰相比，各有各的好处。
可是阿希礼对于奥兰多来说没有价值。
：“原本只是为了传教，现在已经完成任务了。不过，既然您不是主的信徒……”
从座位上站起身来，脊梁笔挺的少年冷静到波澜不惊，习惯将所有情绪收敛。
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想出一个合理的目的实在很难，在强大的人面前承认自己的弱小，这才是弱者应该做的。
：“如果公爵殿下爱好科学，并且相信伦敦传说中‘黑暗的种族’的存在，那么我此行的目的是，说服您支持我关于该种族的研究。”

：“永生？”
在重复过这个简短的音节后勾起了嘴角，少年的笑容在阳光下干净无瑕。
：“永恒的生命或许是主教大人的追求。”
言语并不隐晦。至高无上的诺兰圣堂对于血族暧昧的态度，无非是早在侍奉神明的过程中发现，忠诚的信仰与顶礼膜拜不能让自己的灵魂升入莫须有的天堂，更不能给自己永生。
于是穷凶极恶的阴险之徒们，将目标放在血族身上，妄图解开他们长生不老的秘密。
：“血族拥有特殊的体质，力量，对于阳光与银器的惧怕，以及各种能力…产生的缘由无人知晓。”
：“这一切都值得人们用科学去解释，而不是相信荒诞的神话传说。”
是的，科学会战胜一切，解释一切。人的寿命，包括人的一切行为，都是自然的产物。人为地追求永生，扭曲自然规律，用永无止境的生命存活在无时无刻不在流逝的空间，只会让人对自然产生恐惧。
圣徒一样的少年，带着温和微笑的脸上流露出发自内心的对于科学的渴望与追求。

显而易见地惊讶于面前人的爽快与干脆，随即站起身来，对面前人尊敬地鞠躬。
：“谢谢您，公爵殿下。”
从来不是那种喜欢随意作出承诺的人，在诚心的感谢下并没有接上一句“请您拭目以待”。毕竟目前研究的进度暂时还没有什么突破性的进展。
然而一旦研究取得成果，引起皇家学会的注意，科学的殊荣不仅会让我有能力离开诺兰这个是非之地，也会使奥兰多成为伦敦城贵族中的无冕之王。
其实我偶尔也会想，拥有伦敦城内唯一一位公爵大人的奥兰多，是否已经是了。
不论面前的商人为什么这么轻易答应，我愿意将理由划分为热爱科学。目送着公爵大人离开，向前来管家交代了研究的内容之后，又阅读了他带来的羊皮纸卷后，签下自己的名字。一切谈妥，离开奥兰多公馆。
我只希望在奥兰多的帮助下解开血族的奥秘，把阳光还给他们。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