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狼“塞诺”
我的童年是在呼伦贝尔大草原上度过的。
我一直住在叔叔家,叔叔是草原上最优秀的猎手,因此,我常常一个人在家;陪伴我的是两条纯种的藏獒——狮头金獒“森格”和虎头雪獒“格桑”,还有那匹漂亮高大的黑骏马“乌克苏”。我并不因为一个人在家而感到孤独。总之,我一直很快乐。
我的生活一直很平静,直到有一天——小狼“塞诺”像谜一样地闯进了我的生活。——
一天,我与好朋友班吉、纳钦一起去放牧。我们把马拴起来,就开始了游戏。“嘿,敖劳(我的蒙语名字),赛马怎么样?!”班吉兴致勃勃地对我说。“好啊!纳钦,你同意吗?”“那还用问么!”“来吧!”于是,我放开“乌克苏”,班吉放开了他的“红日”,纳钦放开了“雪斯兰”。“驾!——驾!——”我大喊着。班吉和纳钦拼了命的追赶,可就是追不上我的“乌克苏”。“乌克苏”是这里有名的种马,跑起来像一阵黑色的旋风,单凭“红日”和“雪斯兰”就想赢它?!“跑吧乌克苏!像旋风一样轻而易举地赢他!”我在心里默念。“吁——”我勒住了“乌克苏”,“怎么样,还比吗?”我得意地问班吉和纳钦。“不比了不比了!乌克苏实在太厉害了!”那是!“乌克苏”是叔叔送给我的,他的马可是呼伦贝尔草原上数一数二的好马!虽然说“红日”和“雪斯兰”也是不错的马,但和“乌克苏”比起来,就相差甚远了。“森格”和“格桑”在我身边摇着尾巴,仿佛在与我一同庆祝这胜利的喜悦。
天渐渐黑了。我骑着“乌克苏”,拿着辫子吆喝着羊群,“森格”和“格桑”紧跟在身后。“呜——”嗯,什么声音?“森格”和“格桑”立即站住了,他们在聆听着细小的声音。“算了,赶紧回家吧。”我说。“森格”和“格桑”又继续跟在我身后了。“呜——”那个细小的声音再一次响起,我没有去注意。过了一会儿,只听“呜——呜——”,那声音又响起了。像是一只受伤的小狗。我让“森格”看好羊群,骑着“乌克苏”,带着“格桑”,朝传出声音的那个方向走去。突然,一个小东西出现在我眼前——哦,一只小狗而已。它也就一个月左右大吧,毛色深棕泛黑,在被毛的顶端泛动着银灰色的长绒毛,头部和四肢是一种近似放久了的玉米的棕黄色,眼睛是一种雾蒙蒙的蓝色,似乎还看不清周围的一切。呵,可爱的小家伙。我不介意再添一只小狗。我把它抱了起来,也许我弄疼它了吧,小东西发出了不满的哼哼。我正想把它带走,“格桑”发出了警惕的叫声,那只小狗吓得躲到我的怀里,一个劲儿的往我怀里拱。“好啦格桑,走吧。”我抱着小狗,摸了摸“格桑”的头。“格桑”没办法,只能与我一同回家了。
回到家,我用木箱给它做了一个小窝,小东西哼哼叫着——这回儿是满意的叫声。
第二天。小东西又开始叫起来,我轻轻抱着它。它在咬我的手。哦,它饿了。我翻箱倒柜地找出叔叔以前给“森格”和“格桑”喂奶的羊角,挤了些羊奶,用羊角蘸着奶喂它。我给它取了一个名字——“塞诺”。快点儿长大吧!“塞诺”!
渐渐的,“森格”和“格桑”也接受了它。
不知不觉间,“塞诺”已经长大了许多,眼睛上的那团“雾”早已褪去,毛色也由棕黑转到了青灰色。我一直把它当作一只小狗。可是——它的两耳过于削立了。这一点很不符合草原狗的样子。草地上的牧羊犬都是垂耳藏獒的后裔,牧羊犬小时候,耳朵也会直立,可长大后耳朵就会慢慢地垂下去。怎么回事?它应该是一只小狼狗吧。我想。我正想走出屋门,突然想起了那天晚上的情景——“格桑”大声地吠叫……难道,“塞诺”是…它是一头狼?唉,不管是不是狼,我都要养它!我不由自主地想到。
秋天到了。“塞诺”已经长成一个半大狼了。在我看来,它就是一只小小的牧羊犬,从没把它当作一头狼——当然我时常忘记这个事实。这些日子,“塞诺”真的像一只小狗,就这样,又过了很长时间,一直到初冬——
初冬的一个夜晚,狼群来到了这里。
那天晚上,“塞诺”正趴在地板上休息。玩儿了一天,它也累了。可是——远方传来了一声凄厉的狼嗥“呜欧——”听到这声音,“森格”和“格桑”开始吠叫起来。“塞诺”也竖起耳朵,跑了出去。“呜欧——”远处又传来了一声狼嗥。只见“塞诺”仰起头,用鼻子捕捉着空气中同类的气息,发出了“呜呜”的短促的咆哮;“呜欧——”“塞诺”再也忍不住了,回应道:“呜——欧——”这是它第一次发出真正的狼嗥。他想跑出院子,却又止步,回头望着我——他是在征求我的意见。“去吧,塞诺。那里才是你真正的家。去吧!”“塞诺”的野性正在一点一点地涌现,它不需要人类了。“去吧!”我大喊。他越过了栅栏,开始小跑。它发现自己的脚掌是那么的适合奔跑。它奔跑了起来。不一会儿,就消失在丛林中了。它回到了荒野。那儿才是它真正的家。……
第二天,我收到了妈妈的来信。她说让我回家。叔叔给我买好了车票。“森格”、“格桑”,还有“乌克苏”,都舍不得我走。我骑着“乌克苏”,“森格”和“格桑”一直送我到车站。他们回家了。就在我登上火车的那一刹那之间——一个银灰色的身影闪过。是“塞诺”。它扒着窗子,用舌头舔着我的脸。“回吧,伙计。”我怕它会被其他人发现。“塞诺”跳下火车,渐渐跑远了。
火车开动了。从远处传来了一声声忧伤的嗥叫:“呜欧——呜欧——”……在远方的树林里久久回荡。这是“塞诺”送别时的呼啸。草地深处的金色树林。
从此,我再也没有回过草原,也再也没有见过我的“塞诺”。
……
时间如同白驹过隙,转瞬即逝。
转眼间,十五年过去了,我又回到了草原。可我再也没有见到“塞诺”,再也没有。我找到了纳钦和班吉,他们告诉我,在呼伦贝尔,已经好久没有听到真正的野狼的嗥叫了。
夜晚,我撮圆了嘴,朝着远方,发出一声悠远绵长的嗥叫:“呜欧——”……
我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年,我十岁。
(此篇为我的第一篇动物小说,我希望它不会是最后一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