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尽隐香处】转发：上官浩琪的,第二十个冬季

我姓上官,一个冷清的姓.曾经有人说,这是一个高贵的姓:人上之人,出仕为官. 每次想到这句话,我都会在灯尽烛残的深夜莫名其妙地冷笑起来.
或许我是一个没有心的人,没有心,就没有情,没有感觉.
没错,我从来都没有用心生活过,或许在别人眼中,我只是一个谦漠木讷的人,不过我知道,我没有心,我讨厌我睁开眼所能见到的一切,朱红的门墙内是斑驳的灰墙,那多么的像我,像我这样一个行尸走肉的人啊.
笔锋又斜了,我冷冷地揉碎宣纸,黑白交错,难分难辨.
我想起赛金了,或者说,我一直都记着她.也许她还会在这样的深夜里猜想我们俩虚无的未来,虽然我们已经注定分开,但是她还是会幸福吧,毕竟她真真切切地存在这个肮脏的世界上,就算失去了原来和我共同编织的梦想,但至少,她还是自己.
笔尖在纸上晃动,原本想写的天道二字被我撕去,我冷笑,天道天道,不过是条愚弄凡人的断肠道.
纸屑纷飞,在暗夜中好像惨白的蝶,我静静伫立在古老陈旧的宅院里,突然怀念起了我生命中第二十个冬天.

雪海又来了,或者说,她一直都在.
我看着她,突然产生了一种类似幻觉的伤感,她是那么真实地存在着,她可以静静地站在我身边,就像是精致的花朵,不过我明白,老天没有给她盛开的机会.
她蹲下身,拾起满地散落的纸屑,小声地说:对不起.
其实她是最没有必要和我说抱歉的人,真的,我对她如此冷漠,真的不是因为那份命运相连的痛苦,我只是.......不知道怎么面对她那双清亮又黯淡的眼睛.
是什么时候开始我和她之间变得如此纠缠不清的呢?我和她之间,不是原本就该是最单纯的同病相连吗?可又是为什么,我和她对视的这一瞬间我感到了她心神的颤抖?这一切........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我不知道.

今天和地瓜见面了,我不知道如何形容我的心情.他的目光在见到我的那一刻闪动着激动的光芒,这样的光芒几乎让我再一次怀疑自己的真实性了:我真的被天地摒弃了吗?还是说这一切都是一场噩梦而已?
不过这样的徘徊只是一瞬间,雪海冰凉的手指从我的指间划过,她说:浩琪,他是你朋友么?怎么不介绍?
地瓜的眼在看到雪海的一刹那暗了下去,他的表情里充斥着一种让我厌恶的怀疑和揣测,我知道他在想什么,但我很烦.于是我用指缝扣住雪海冰冷的十指,轻笑道:雪海,他叫董永.
终于,地瓜的目光彻底冷却了,他变得十分失望,他拂袖走远,我松开雪海的手,我们之间被一种诡异的尴尬所充斥,我听到雪海问:浩琪,这里的冬天,好像很冷啊.

我们彼此很靠近,然后很快地分开,我对她说:回家吧.她点头,我却不禁问自己:回家?回到哪里算是家呢?
虽然经过了不愉快的下午,回到家,雪海仍然很乖巧地为奶奶沏茶,只有我知道心猿意马的她记挂着晚上杀人的计划,手一抖,烫了手指,钻心的痛窜进心底,我自然也跟着疼了起来.奶奶似乎很高兴看到我和雪海之间类似发生吹手指这样亲密的动作,但是我们交缠的十指间有太多的绝望--她永远看不到.
又是一夜伫立,我在窗前默默地凝视苍黑的天际,我明白,这真的是我生命里第二十个冬天,没有浪漫,没有理想,只有一场命运相连的嘲弄,或许不久以后我会知道这个冬天所有故事的结局,现在的我,只能这样无助的憎恨着可恶的命运,完全不能预见悲惨的未来和我与雪海间注定的别离.

雪海曾经说过她的梦想,不过我想不到任何有关鼓励的话,或许千乘县的四季都很美丽吧,但我又怎么向无法感知的她提起?每一个相同的夜里,我习惯于独身伫立,可我到底在等待什么?连我自己都无法说清,也许我在想象我们的未来,要么痛苦地死去,要么痛苦地活着.所谓的解脱,不过又是我们自欺欺人的假象.这个冬天之后,我们又会变成什么样子?还会像这样摸索同行吗?.......
我几乎不敢想象了,被天地摒弃的我们,是没有资格揣测未来的.
门响了,我知道她回来了,我停止了思考:有什么好想的呢?不管未来是怎样,命运相连的人没有可能被分开,不管现在的我愿不愿意,但她,香雪海,都注定是我生命中的一部分了.她看见我,嘴角浅浅地上扬,在冬夜里,像一个脆弱又美丽的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