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秋里，帘未钩起，被风吹的摆，教人幽幽。
拿香盒来，启了小炉，银拨子一小勺，仔细的撒了均匀，闭眼深嗅，好安心的一阵香。差人收了盒子，欲往小塌上去。

：自然没有～匪云，起帘来。
他来的突然，而往有日里，四哥得了好东西，多多少少，都有昭秋的一份，薄薄一层纱帘，隐约他的轮廓，我步上前挑开，将他往小炕上引，起帘之后，屋内一壁开阔起来。
：今儿给我带了好东西来？

：你这阁子里头，可是一阵好香。
（一入屋内，香气扑面来，闺阁中惯是如此，昭秋自不例外。她答没有，挑帘起身来迎，大约原先是不出门不迎人的打算。随着坐了，瞧她兴致依然，怕是觉着我像往日般，搜罗了好玩意儿来便宜她。只一摇头，面上不动，直截了当。）
：今日没寻着好东西，倒是寻了个消息带给你。

：那，直说？
于他肯定赞同，俏俏一笑，不以为意，丫头正是送了色块来，蹲跪在小杌子边儿，葱管儿白似的手往上壁抚摸了一次，不经意答他。心中尤于石青胭脂二者，不平。

（娇俏一笑，是常日作态，没了称手玩意儿送到她手上，就漫不经心的只分了半拉子心思听着你，剩下一半，只顾瞧着手里的。）
（本我也踌躇，是开门见山，或是婉转个些。她既这般说了，那我也不顾忌了。只还是慢慢道来，字字清明，叫她听个清楚，也有个缓缓的当口。）
：珲春来了消息，咱们迁家耽搁这三两年，广延去了。

（本那一问，不待得我思索作答，便似被惊雷一炸愣了神。广延同她两情相悦，家里早知，若不是赶上举家迁京，这当儿怕是已然议成一桩好姻缘。）
（只是人命终究不及天命，早先只说是染了疾，不日便能好全的，这会儿便是哀讯传来。我瞧她身形微颤，嘴上说着不信的话，可依然生生落下了泪来。此事，她当是最伤怀的。）
：逝者已矣，四哥常日虽爱逗你，也断不会冒犯逝者。
（直截了当如此，我亲口与她道，做哥哥的，何尝不疼她的。只长痛不及短痛，不若叫她此番痛罢。近她身去，臂一揽，背上轻拍。）
：此事没得假的，你若心伤，倒不如现下痛快全放出来。

毫无退避的湿了他的衣裳，并不多，幼伤了什么地方，总要哭一大片一大片，而今不复，丫头自顾自退了出去，留的色样，横斜不正。
珲春走时，不顾某时白雪，雪霰子落的极快，我忍不住挑帘看远处府前他立的身影。
：他死了——
忽然记不清他的面孔，总之俊秀，京华年岁这样多，他用这样的方式不让我遗忘。抽噎噎止了哭，手绢儿擦了两把泪。
：家里派人去了？总是世交…

（衣衫一隅渐湿，知是她哭。但也总归长大，不似幼时，一发不可收拾，却不知该不该欣慰。不发片语，只掌上动作徐缓不停，示作安抚。）
：家里安排妥当，一收着消息，便叫你八哥带人启程回去一遭。
：总归你们兄妹向与佟佳处的好。
（珲春时，佟佳白达尔世交，路人皆知。亦有青梅竹马，姻亲交好，许她本已是板上钉钉，而今却给她沉痛打击。而除此外，我却还有消息欲同她道，只怕她缓不过劲儿，但仍脱口。）
：还有一事。
：四年大选在即，你已适龄，家里说，该应选了。

：好…
怔忡闻得一句，手是一疆——这样应当的去处。不再同往日开笑，添。
：家里头届时会极多事，我明白。
：四哥再派人往珲春去，广延屋里某处檀木盒收着新园钥匙。
我不敢，再看他。
：一同随他葬了罢。

（贴身的姿态，一举一动都了若指掌。虽是一怔，但不多言语，只是坦然应下，就此略过。）
（她将或是二人辛秘道于我听，是全她最后的愿，埋她于广延最后的情思。）
：好。
：你托付的事，四哥定派妥当之人去办好。
（此番也做不出旁的表情，轻叹一声，低语如蝇若有若无。）
：也好，大选一去，大约能在京中许你个好人家。

：好。
偏头一壁往更里头去，隔着纱隐隐绰绰一脉年少烛光——灭了。灭的这样快，我来不及握住，余烬里都没有往昔的繁华。
：四哥回吧——
：我累了。

（连声只单一个好字，化尽多少思绪不言说。）
：那便歇息吧，事妥了，四哥自来告知你。
（聆其言，应答而起，不顾衣衫片湿，只捋平褶皱，踱步而前。纱帘落，顿步，转目瞧探人影绰，同我来时模样，心境却非如是。低语嘱咐旁的婢子好生伺候着，再提步，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