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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乐】岁时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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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P 谢衣2.0x乐无异
【我又来开个坑占个位= =】
古代架空。
可能有一点奇幻武侠的色彩
然后……这回真的是2.0了
有一点原创的设定
然后……这个真的不太会短OJZ所以慢慢写吧w
还有啥要说的,大概没了


1楼2015-03-01 03:14回复
    门砰砰响了两声,打破此间无声。
    乐无异一下子回了神,揉揉发烫的脸,谢衣已经转过身去问:“是谁?”
    没有人应。
    现在已经入夜了,而且是下着冷雨的冬夜,他们住在这个小客栈,旁边房间没有人,还能有谁?
    “师父,我去。”乐无异下了床想去开门,谢衣将他拦住:“你回床上去,我来开门。”
    他走过去开了门,一阵冷风吹进来。客栈楼下的厅堂早已关了,走廊上也没有点灯,门外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更没有一个人。
    谢衣皱了皱眉,正想关门,忽然发现脚边躺着一个信封。
    他捡起来左右看了看,确定无人,才重新关了门。乐无异接过信封,没有署名,莫非是刚刚有人放在这儿就悄悄离开?
    可是他刚才,并没有听到门外任何声音。
    ……当然也有可能是刚才傻掉了一会儿的关系。
    乐无异拆了信,里面滑出一张纸。
    “知悉阁下所为何事,半月后于扬州城回春药铺相见。”
    没有署名,只有一个菱形骨刺徽记。
    骨刺,是制偶术中最常用到的原料之一。
    ——一个制偶师的信。
    乐无异看完之后第一反应就是急急忙忙翻下床去开了门,叫了一声:“谁,谁在那儿?”
    无人回应,只有客栈外的夜风,拍打着楼下陈旧的木门。
    谢衣看着他有些神经质地关上门,插了门栓,又搬了椅子抵住,开口询问:“怎么了?”
    虽然现在的谢衣并不能给与他任何帮助,乐无异仍然本能地从他那儿寻找安全感:“师父,刚刚……应该有人吧?可是……门外什么也没有……”
    乐无异不是一个胆小的人,他曾经一个人在夜里跑下了山,走过很多地方寻找师父,他遇到过心怀不轨的恶人,遇到过杀人如麻的山匪,亦因为自己的身份被排挤驱逐,他不曾害怕。
    那个时候他一个人,唯一害怕的,就是再也找不到师父。
    但是现在,他在怕。
    对方知道他们的行迹,甚至兴许此时就在门外,透过窗户窥视——看着他,看着他的师父。
    他担心谢衣受到伤害。
    乐无异的脸色变来变去,谢衣不知该说什么,只能生硬地转移话题:“夜深了,休息吧。”
    乐无异回过神,顺着谢衣的话说:“师父,你先歇着吧。”
    谢衣回头看了一眼,说:“这里只有一张床,无异睡吧。”
    为什么只有一张床呢。
    因为他们歇脚的这个小镇,比双桥镇还小,三横两竖五条街便是全部,整个镇子,只有镇口老树下这么一个客栈,自然也是破得很,统共就两间客房,只得老板夫妇二人打理。见乐无异穿着打扮,老板自是漫天要价。若不是顾及着谢衣,乐无异宁可去外面树下睡也不肯让这黑心老板赚钱。
    更可恶的是,收了这么些钱,这房间却又阴冷又潮湿,并且——只得一个床。
    乐无异摆摆手说:“师父你先睡吧,我刚刚醒,不困。”
    谢衣背对着他,从白色外袍,一件一件慢慢褪下来,剩下白色中衣。
    乐无异忍不住说道:“师父,别冻着了。”
    他说完又觉得多余。
    果然谢衣回头道:“我并不觉得冷。”
    谢衣上床后,乐无异还是走过去,将被子给他掖好。在他靠过来的时候,长长的发尾拂过谢衣的脸颊,那一瞬间,谢衣忽然有了点莫名的触觉,从脸颊上传来,一直细细密密延续到身体里某个位置去。
    乐无异见他的目光停住在自己脸上,便将马尾甩到脑后,笑了笑:“头发扫到师父了,是不是很痒?”
    “痒?”谢衣轻声重复了一句,这种感觉……原来就是痒啊。
    待谢衣休息了,乐无异在桌前思考着这封莫名来信。他初时还有些慌乱,隔了一会儿听到身后谢衣平稳的呼吸才慢慢静下来。
    不管如何——即便有恶意,留信的人现在应该不打算对他们动手。
    让乐无异紧张的,是这个人口称知道他的事情,知道他们的身份。
    他一路小心掩藏身份,低调行事,就是因为害怕暴露。
    他是制偶师,他的师父,是一具人偶。
    ——他们,一个是巫师,一个是怪物。
    在世人眼中,都是避之不及、除之后快的身份。
    原本乐无异并不知道,原来制偶师在人们看来是一个如此罪大恶极的职业,甚至到了谈之色变的地步。在他看来,制偶师不过是做些会动的小玩意的人——当然像师父那样厉害的,能驱策做简单机械的工作,而他会做跳舞的娃偶,会做发声的小鸟。仅此而已。
    师父还说过,待他满十六岁的时候,要送他一个礼物。
    可是真正在他十六岁生辰那天,他做的人偶和他一起,被赶出了客栈。
    他站在哗啦啦的大雨里,拿着被摔断的木头娃娃,不知道该躲去哪里,又该去哪里,继续找师父。
    他一个人在街上走,走着走着恍了神,仿佛到了住的小院子门口,师父打着伞走过来,蹲下去,袍摆染上淤泥,他用洁白柔软的衣袖伸手擦干他脸上的雨,问:“傻徒儿,又去了哪儿,让为师好找。”
    可是眨眨眼,回到这空荡荡的街道上,哪里有人,为他遮挡风雨。
    那天的雨,可真大啊。
    今夜稀稀疏疏的雨声,比起那天倒小了许多。今日逢雨水节令,所谓东风解冻,散而为雨。那日是夏日里一场暴雨,自没有今夜春雨的细柔疏婉。
    ——立春那晚,在双桥镇那场意外已经足够引起人们的注意,万一他们的身份再次被曝光,引起更多人关注,恐怕前路就不好走了。
    现在,这封信让他们去扬州?找到回春药铺?
    他没能找到叶海,此行已经进入死局。无论怎样,他们现在应该去扬州。至少,那里也许会有突破口。
    第二天,乐无异如愿早早辞别了黑心客栈的老板夫妇,驾着马车往前驶去。
    昨夜他趴在桌上睡了一会儿,自然是没有休息好。架马车走出不远,窗外的雨还没断,乐无异就犯困,钻进里面,靠着车壁打盹。
    谢衣并不知道二人这次去哪里,他也无心知道。
    一天中醒着的大多数时候,他什么也不会想,在窗边枯坐,也能坐上一整天。若是在想事情,多半是和乐无异有关。
    他见乐无异的脑袋随着马车前行像小鸡啄米一样,又想起他还有着风寒在身,便脱下自己的外袍,给他搭上。
    谁知刚刚搭过去,乐无异就顺着车壁往下滑。
    谢衣赶紧坐到旁边去接住他,对方却自然而然地枕上他的腿,动了动咕哝了一句“师父啊”,又继续睡了。
    谢衣拿他没办法,只得任他躺着,将外袍仔细盖上。
    车外雨声夹带风声,似是疏疏二十五点,点点滴滴,落到沾了潮气的心上。
    他透过车帘看着窗外千篇一律的树林,一动不动。
    TBC


    9楼2015-03-02 03: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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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了想慎重起见还是特地说明:
      1此文原创二设,慢热,谢衣有非人梗+机械化(本来就是=皿=)谨慎阅读小心避雷
      2被迫当两个月现充,就按现在这个频率和字数更新(接近1w啊 _(:зゝ∠)_
      *作者是只不会说话一说话就冷场的果子狸,如果对剧情和人设有意见,欢迎提出,乐意探讨w


      12楼2015-03-07 03: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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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春雷到惊蛰虫泣
        扬州。
        两人顺江东行,一路走得不急,待到了扬州,乐无异的风寒已经痊愈了。
        这期间谢衣内部的灵力罩又出了一次问题。
        那一天他们刚刚找到歇脚的客栈,进了房间,乐无异说着“这个房间还挺宽敞”,就听到身后的脚步变得有些虚浮。
        他回过头,就看到谢衣直挺挺倒了下去。
        幸而那会儿才买了几块上好的灵石,他锁了门,迫不得已再次将他的胸腔打开,屏住呼吸换上了灵石,结束一切之后已经过去两个时辰。
        他满背都爬满了汗,长舒了一口气,疲惫地靠在床头,看着昏睡的谢衣,陷入思索。
        没错,谢衣是个“偶”。
        但他也是一个“人”。
        ——他同时具备着这两个特征。
        比如说,他有正常人的血管肺腑,但是他的正常运转不是靠的经脉输送血液,而是体内自成一体的灵力环流。为了保证流动的稳定性,偶还有一层灵力罩作为保护。谢衣屡出差错的,就是这层灵力罩。
        再比如说他有肌肉骨骼,外边是好好的,但有一部分已经从身体内部开始空壳化以及机械化——所以他也缺失某些触感,甚至知觉。
        再比如说他的大脑,乐无异没敢去动,但他可以推断出来,谢衣有普通人的思维,但是又比正常人要迟缓许多,这也说明了他大脑也是半人半偶的状态。
        他现在还不知道谢衣身上全部的秘密,目前他唯一可以肯定的,就是——普通的偶能够无限次拆装修补,但是谢衣不行——他“人”的一面决定他有着人类的脆弱和柔软,经不起多次的外力介入。
        以乐无异现在的本事和谢衣身体内部极为精细的构造,他要重建灵力罩,只能用灵石去强硬填补,无法形成能够长久自如流转的灵罩。
        而另一方面,以乐无异的制偶术,每次填补根本不能维持太久。从他发现师父至今,这已经是第五次修复了。他不得不开始寻找越来越好的灵石,以保证每一次修复能维持尽可能持久的时间。
        但,终究力有不及。
        谢衣的身体无法承受——最直接的表现就是,每次修复后醒来,他都会异常虚弱,而且影响到头脑的运转,至少三五天之后才会慢慢好转。
        而这两次灵力罩崩溃之距离如此之近,乐无异很明白——他已经没时间再耽误了。他不知道谢衣的身体能够承担多少次重复修补,但如果再没有转机,他的师父最终会怎样,乐无异不敢去想。
        谢衣醒来之后亦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当自己睡了一觉。身体的异常被乐无异用他的“病”搪塞过去,他也不曾多问。
        因此二人今日才抵达扬州。
        乐无异将谢衣安顿在房间,由于他还虚弱,所以每天睡的时间很长。待他睡下,乐无异留了书,匆匆出了门。
        他要去找康泰药铺。
        在偌大的扬州城,打听这么一间药铺很困难。乐无异奔走半日,终于在城北一个小巷,看到了药铺的旗幡。
        他长长地松了口气——
        也许是找了太久,进门之前,竟忘了此前一直的提防。


        本楼含有高级字体13楼2015-03-07 03: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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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人进入偏厅坐下,呼延采薇几次试着问谢衣以前的事情,全部得到了完全否认的回答。乐无异咳了咳,找了个吃早饭的借口,将谢衣支走,这才回头对她说道:“我师父……忘记了以前的事情,你问他是没用的。”
          呼延采薇心中已经明白了过来,点了点头。
          “我是师父的弟子,但在以前,我从不知道你的存在。”乐无异看着她,满脸的认真,“你必须先告诉我……你与师父的关系。”
          呼延采薇看了看他,突然发笑:“真该让你照照镜子,紧张成什么样了。”
          乐无异被她这起落不定的古怪脾性弄得无言以对。
          她继续道:“你放心,我是没有做你师娘的打算——我与谢衣,乃是旧时故交。”
          十余年前,早在谢衣还没有收养乐无异,就已经偶然结识了呼延采薇。那个时候呼延采薇也还是个普通偶师,对于制偶术有着极高的热情和天赋;而谢衣虽然年轻,却在制偶术一途有了高深的造诣,两人常常彻夜探讨制偶术不眠,成为至交。
          不久后,呼延采薇需要返回江南,而谢衣亦很少出现在市井街头,过了两三年便彻底断了音讯。
          乐无异听罢她的讲述,挠挠头道:“奇怪,我很少听师父提起他以前认识的人。”若非呼延采薇所说之人与谢衣性格一模一样,又有多处与谢衣以前告诉他的故事有重合,乐无异都不会相信她所说为真。
          呼延采薇摇摇头道:“莫说是你,当年他亦从不提及往事。我觉得……当年的谢衣,好像……好像,”她斟酌着词语,说道,“在躲避什么人。”
          乐无异愣了片刻,忽然想起师父以前带着他住在山谷湖畔,过的几乎与人世隔绝的日子。师父说,许多人总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莫看他对你好,其实很可能坏得彻底,倒不如人偶,从来不会离开你。他说完这话看着懵懂的小无异又笑了,补充道,师父当然是真的为你好,乖,吃饭吧。
          于是他的眼角有点发红。
          呼延采薇打断他的回忆:“好了好了,现在换你告诉我,谢衣究竟……怎么了?”
          乐无异闭目舒了口气,开口慢慢说道:“我是师父的弟子,他收养我十年。直到我十六岁那一年——”
          那一年山谷中的桃花,来得特别的晚。


          17楼2015-03-07 03: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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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大概是八点二十分发系列(这次竟没有半夜三点发出来 ∑( ° △ °|||)︴
            *最近备考比较忙,改来改去也不太流畅,见谅OTL剧情也只好缓一缓,下一次补全(其实还是顺手立了flag
            其实就是卡得我想死……机油说这不是一个人写的吧(╯°Д°)╯( ┻━┻
            又有了新的脑洞【打住!】


            22楼2015-03-11 21: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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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躲起来?”乐无异愣了一下,跟着重复一遍,看着师父,“我没有躲起来……”
              谢衣闭目,再睁眼时仍还是春日桃花,细雨伞下。
              只是十四岁那个及他肩高、还满脸执拗的孩子,已经变成不需踮脚便可为他执伞的少年。
              脑海中突然闪过的破碎片段令他迟疑了一阵,道:“……没什么。只是方才见你打伞过来,忽然之间觉得无异像是……躲了很久才出现一般。”
              “躲起来?”乐无异愣了一下,“有么?”
              谢衣反问他:“无异以前没有偷偷藏起来过么?”
              乐无异想了想,倒是点点头:“小时候师父跟我玩捉迷藏,可是……我每次怎么躲,都会被发现。”其中诀窍,他至今都没有想通——难不成师父在他身上安了个什么秘密武器,能够一下就找到人?
              他问过,可是师父却只微微笑着摇摇头,说“无异藏得不好”。
              ——不好?小无异的心都碎了,他都栽到米缸里面去快憋死了,还不算藏得好?!
              “对了,其实说起来,有一次师父没找到我。”乐无异突然想了起来,又看了看谢衣,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十四岁的那年有一次我和师父赌气悄悄跑出家了,躲在桃树林里,师父没找到我。”
              谢衣静静看着他说下去。
              “后来下雨了,我以为师父回去不找我了,在面子和师父之间犹豫了好一阵。最后我想,师父做的饭虽然难吃,但如果连我都不吃,那还有谁吃呢?”他一脸狡黠,又笑了起来,“我想,总不能丢下师父,干脆回去吧。”
              ——好像是心里一个存了很久的疑惑被人解开,谢衣忽然微笑起来。
              “师父,你难道想起来了么?”乐无异见他笑了,不由问道。
              谢衣摇头:“没有,只是觉得……那时候的无异,真是调皮啊。”他伸手拨拨他头顶翘起来的头发,停了停问,“无异是不是有事?”
              “呃——师父,你——怎么知道的?”乐无异笑容一僵,讶然。
              “看出来的。”谢衣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看得出来,总之便是察觉到这孩子有些心事,和下午离开的时候有点不一样。
              乐无异原本就心里压着找叶海的事情,刚刚说笑一番,此时被突然提及,笑容淡了去,没辩解更没说话,两人面对面站着,耳畔只有雨打桃花杂乱细碎的声音。
              最后还是谢衣问:“无异……是不是有什么难处?”
              “没有……呃不,有,其实……也不是什么难处。”乐无异结结巴巴一阵,又想起呼延采薇劝他的话,终于开口了,“师父,那个,我不是一直想给你治病么,所以就一直在找一个人……这个人很厉害的,真的,他一定有办法的——今天呼延前辈——哦不,是师叔她告诉我说,这个人可能会在花都——师父你知道花都最近有一个庆典吧,就是很多花开了,很热闹的那个庆典,好像会去很多人呢——”
              他一通东拉西扯全无主次,好在谢衣总算捕捉到了关键信息,点头道:“那我们是不是要去花都?”
              “对,就是要去花都!——不过……不过,师父你身体不好,这里师叔能照看你……那什么,我自己过去的话,我骑马……很快就能到——我找到那个人马上回来……”他没敢看谢衣了,手死死握着伞柄,盯着谢衣的肩头,一瓣桃花停驻在那里,好像也在师父耳边小心翼翼地,听到他说话,“所以……师父,你就留在这里吧……”
              吞吞吐吐说出一句话,觉得连雨声都听不到了,一片安静中,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过了一阵,他听到面前传来一个声音:“好。”
              乐无异不由得抬起头,看着谢衣微微笑着的脸。他点点头,重复了一次:“好。”
              乐无异一口气落回去,跟着一起沉下去的,还有找不到底的心。
              他咽了咽唾沫,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好。他这么说,似乎根本没有放在心上,也不曾犹豫,不曾担心——是啊,以师父现在的状态,怎么知道犹豫和担心呢。
              谢衣握住他执伞的手,道:“我来打伞,一起回去吧。”
              春雨里他的手有微微的凉,乐无异却不舍松手,抬头看着他带着征询的脸,勉强笑了笑点头道:“好。”
              他抽出手去,任谢衣拿了伞。
              走了几步,谢衣道:“无异靠近一些,免得淋了雨。”
              “……哦。”他闷闷应了一句,轻轻伸手拉住了谢衣的衣袖。
              谢衣轻轻叹了口气,换起另一只手撑起伞,空出来的手从背后揽过乐无异的肩,让他靠近自己:“你的病才好,还需多注意。”
              乐无异脚步一乱,有些无措地侧过头看着谢衣。
              谢衣看着他,手却并没有松开,静静说道:“我们回去吧。”
              一场疏雨,将时间的远近淋得模模糊糊。
              又一年,桃花落了满地。


              26楼2015-03-11 21: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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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考前冒死发一章!师父大学霸你要罩我啊✧(≖ ◡ ≖✿)
                *嗯……开始走剧情了,没啥甜和虐的,能把剧情抖搂清楚就不错了


                28楼2015-03-19 18: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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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绿悄上清明时]
                  乐无异决定独自去找叶海,打马南下一路顺遂,三天便至花都。
                  他入城之时,正值城中最热闹的庆典开始,满城锦绣绽放,花香馥郁,这么一个并不大的城镇,因为这个庆典一下变得热闹非凡。
                  放了行李,他便匆匆出门,决定先去茶楼坐坐。
                  ——依着呼延采薇给他的提点,叶海此人,不仅好美景,也好美食美酒美人——总之便是个好美之人。
                  一个城镇里,茶楼酒肆的消息总是最灵通,这点屡试不爽。偏偏这回不灵了,他问了几个跑堂,都没有得到消息,倒是最后结账的时候,老板笑眯眯地说:“好美之人,不一定会来茶楼。”
                  乐无异不解其意。
                  对方嘿嘿一笑,指路道:“你出了这茶楼,左走第二个路口那儿,就知道了。”
                  好美之人,确实不一定去茶楼。
                  他站在城中最大的青楼门口,想。
                  乐无异长这么大,还真没想过来这等地方,他迟疑了半晌还是进了门。
                  现在是白天,青楼也未开门迎客。厅堂中并没有人,放着些桌椅,还有一个小的戏台子,灯也未点,只有外面天光从窗户透过来,落在安安静静又昏暗的空间里。
                  他试探着走了几步,才有一个小婢女看到他,怯生生说了句:“公子,您来得不巧,今日楼里姑娘们晚上才接客。”
                  乐无异赶紧摆了摆手:“不不不,我……我不找什么姑娘,我只找一个人。”
                  小婢女掩唇一笑:“公子说得好笑,不找姑娘,莫非找男子?”
                  乐无异本被她这么一说,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她话中调侃,摆着手连连道:“不不不,我不是——呃,我是找男的——”
                  小姑娘闻言,瞥他一眼,乌亮的眼珠子滴溜一转,打断他的话:“既是找男子,那便不该来这迎春楼了。”
                  乐无异哭笑不得,赶紧道:“我是找一个故人,此人名叫叶海,喏,我这儿还有他的画像——”
                  这画像还是呼延采薇按着印象里的样子画出来的,真不知几分可信。
                  那小姑娘瞥了一眼,摇头道:“这人……可没见过。”
                  她又道:“你若是找男子,不妨从这儿出去直走,第三个岔口往左,去那儿的袖雪楼问问,说不定有公子想找的呢。”
                  乐无异愣了一下,对方推他一把道:“好了好了,现在不接客,莫叫老板见了,又得罚我,你快些走吧。”
                  乐无异被她推出门去,站在门边想了想——那个袖雪楼说不定也是一条线索?去看看吧。
                  结果他是从袖雪楼跑出来的。
                  他总算明白为何那个小婢女定要强调是“找男子”,也明白为何周围的人见他站在这门口的目光会如此怪异。
                  因为,这里面,真的,全是男子。
                  他一想到刚刚那龟公追着他问“这位公子是喜欢温顺的,还是性子倔的,是喜欢年幼的,还是成熟的”那样子,就浑身起鸡皮疙瘩,狠狠甩甩脑袋,想把这个意外给扔出去。
                  他又走了几步,总觉得身后有人跟着,回头看了看,却并不见人。
                  ……不会是那个龟公吧。乐无异抱臂打了个哆嗦,加快步子赶紧离开了这条小街。
                  如是寻了几天,庆典已经结束,他每日都拿着画像上街询问,亦问了守城士兵,仍旧一无所获,倒是把花都的大街小巷都钻了个遍。
                  他与呼延采薇约定的时间是十日。如果找不到叶海,就放弃这条线索回去。
                  今天已经是第八天了。乐无异起床洗漱后开始整理行装,看着手里那张皱巴巴的画像,在心里叹口气,收了回去。
                  其实此行,未能找到叶海,倒也在预料之中。毕竟仅凭着这么一点线索想找人,不啻于大海捞针吧?他心里倒没有太大的失望和踟蹰,只盘算着回去之后应该怎么办。
                  他付了房钱,又去后院牵了马,便出了城。


                  本楼含有高级字体29楼2015-03-19 18: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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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乐无异听到此处,脸色自然又不那么好看:“你……原来你一直跟踪我!”——怪不得他总觉得后面有人,先前还道是自己胡思乱想。
                    “我可不是有心,只是你反应实在太慢,我就在你后面大摇大摆走着,亦不曾发觉。”
                    乐无异真不知师父如何与这等爱耍赖的人交往,也懒得与他计较,问道:“你方才也听我说了师父的情况,以你所见,该当如何?”
                    叶海闻言,收了笑脸,严肃道:“你与他相处最久,这个缚心之术必须得由你亲自完成,只是现在缺的是稳定的灵力源。如你所说,谢衣的身体不能再这么耗下去。他还需要稳定的灵力罩作为保护,这我倒是能够助你一臂之力——只是以我所知,谢衣是个相当聪明的人,辩察入微、举一反三之能实属罕见。他的身体若全面恢复,难保有朝一日,他不会察觉自己的身份。”
                    乐无异却并无迟疑,道:“无论以后会发生什么事,我早已下定决心要治好师父。”
                    叶海拍拍他的肩:“好,算谢衣没有白白养你。当年……也是我一念之差,贪生怕死——是我亏欠了你师父!”
                    乐无异道:“人之常情,前辈无须自责,师父他一定也不希望前辈冒一点风险。”
                    叶海闭目片刻,摇头道,“无论如何,你这个忙,我帮定了。”
                    乐无异面色一喜,眼睛都亮了:“真的?那——叶海前辈,我们马上回扬州去吧!”
                    “不急嘛,此处距离扬州不远,你给呼延写一封信,让她与谢衣过来不就成了。”叶海摆摆手,换上满脸“急什么”的表情。
                    乐无异一脸惊诧:“可是,呼延前辈是一门之主……”
                    “放心,你写就是了。”叶海站起来,懒洋洋说道,“就这么说定了。”
                    乐无异本想拒绝,可是对方到底是长辈,而且还答应了帮助自己,遂咬牙道:“我写!但这些天你必须教我制偶术才行!”
                    “什么?!我又不是你师父——”
                    “房钱我付!”
                    “诶有钱也不能这么花——”
                    “饭钱我开!”
                    “——其实我这人平时就喜欢喝点小酒——”
                    “酒钱也算我的!”
                    叶海在心里嘿了一声,这小子哪儿来这么多钱?“行,不过,你是不是也得叫我师父——”
                    乐无异想也不想,立马给打断了:“这可是交易,就这么成交了。”
                    叶海看着他的背影叫道:“那要是不收钱呢,也不叫一声?”他还没收过徒弟呢。
                    作为回答,一个黑影飞过来,叶海伸手接住一看,一个绣着金线的沉甸甸钱袋。


                    31楼2015-03-19 18: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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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海说到做到,倒也不含糊耍赖,只是——跟他一比,谢衣有多好立马就显现出来了。
                      师父是绝对不会给他留一大堆功课就自己跑得没影的。
                      师父也不会一不小心把半成品弄坏,让他来修复还美名曰考验你的。
                      师父当然更不会把他带去花楼里,让他观察那些舞女身段还让他画下来回去雕刻的!
                      乐无异打着喷嚏跑出迎春楼,香,太香了,就像满山的桃花都堆到了鼻尖,熏得他差点就对着那个据说是花都最负盛名的舞伎吐出来。
                      叶海跟在后面,啧啧啧地走出来,还不忘拿了他落在桌上的手稿,拍拍他的肩:“我说你啊,好歹也是快二十的人了,怎么跟个两三岁小孩一样不懂享受?那柳如眉柳姑娘可是十天露一次面,花都数一数二的……”
                      这外面已是酉时,远远近近的灯笼都点亮了起来,街上人来人往。两人站在这青楼门口说话也不是事,乐无异拽着他走了两步站远了些,颇有点此地无银的意味,道:“什么享受不享受,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啊?”
                      叶海嘁了一声,眼珠子一转,忽地目光往他身后一飘,指着他背后某处叫:“诶,美人!”
                      乐无异刚刚一回头,就听到他的笑声:“哈哈哈哈,你说你是不是假正经?”
                      他明白过来,不悦道:“你自己在这儿享受吧,我回客栈了——还有,今天已经是第三天了,说不定呼延前辈就快到了呢。”
                      叶海见他神色确实不佳,遂不再玩笑,说道:“好好好,也该干点正事——”他突然停住,瞪眼看着乐无异背后,一脸的错愕呆愣,“你、你是——谢、谢衣?!”
                      乐无异嘁了一声道:“谁被骗了一次,还会上第二次当?”小时候师父就跟过一个叫做狼来了的故事,他才没那么傻。
                      “不是不是,你你你背后——”
                      乐无异没看叶海装得很像那回事的脸,一把夺过他手里攥着的手稿,就在转身一瞬,便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无异。”
                      他迎面就看到站在三五步外的那个人。
                      谢衣静静站在街口,身后是暮色下的夜灯初上。人影纷杂间,像是从天而降,又像是……早已等在这里。
                      乐无异眨了眨眼。
                      再眨了眨眼。
                      睁开的时候,谢衣已经走过来了,他自然不认识叶海,只皱着眉问:“你怎么在这里?”
                      ——喵了个咪啊,这才是我想问的吧!
                      乐无异“师师师”了半天,终于吐出一句话:“师父你你你你怎么在这里?!”
                      相较于徒弟的一惊一乍,谢衣永远比他要更从容,不紧不慢地答道:“呼延采薇收到你的信,便与我一起来到此地。到了你信上说的客栈,却不见人,为师问过之后,便出来寻你。”
                      “哦……原来是这样。”
                      乐无异挠挠头,好像是这样没错。
                      “那你怎会在此处?”谢衣抬头看向他的身后,迎春楼的旗幡丝绦在灯光下清晰无比。
                      乐无异心里砰的一声就炸了,赶紧攥住叶海拉过来:“是他,他让我来这里的!”
                      叶海还在打量谢衣,除了不认识他之外,从外表举止看来,他没有任何问题。但他既然是一流的制偶师,自然能够发现他身上的灵力场——乐无异所言不假。
                      他还在感知谢衣身上的灵力,就被乐无异拉扯过去。谢衣有些疑惑地看了叶海一眼,问道:“这是……?”
                      叶海呵呵一笑:“我是无异的师——哎哟!”他被乐无异不着痕迹地踩了一脚,这才重新说道,“是乐无异的师伯,是师伯。”
                      谢衣微微蹙眉。
                      凭空冒出一个师叔也就罢了,为何这十来天过去,竟然还多一个师伯?
                      乐无异赶紧解释:“师父,我不是跟你说过,我此行来花都找人么,这位前辈就是我要找的叶海。”
                      谢衣敛眉思索片刻,很快就弄清了来龙去脉,点头道:“谢某见过叶大师。”
                      “诶别,叶某担不起。”叶海打了个哈哈,“既然人都来了,我们就回客栈吧。”
                      三人往回走去,乐无异拉着谢衣的衣袖,先是仔细看了看他,谢衣被他看得微微笑起来:“为师没事,吃得好睡得好。”
                      “哦。”乐无异摸摸鼻子,忽然想起手里拿着的那几个舞女图,赶紧悄悄揣在怀里。叶海见了,挑着眉一脸揶揄,乐无异只好当做没看到。
                      三人回了客栈,呼延采薇不料谢衣与叶海原来也是旧识,如此一来自然好办许多。两人皆是雷厉风行之人,商量片刻,他与呼延采薇很快决定,第二天就回到叶海在花都城郊的小院,为谢衣修复灵力罩。


                      32楼2015-03-19 18: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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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几天,乐无异自然就呆在叶海的院中。
                        呼延采薇由于门中琐事,第二天便赶回了扬州。她在离开前给乐无异留下来几本书册,道是物归原主。乐无异展开一看,都是师父曾经的手稿。
                        谢衣一直陷入昏睡,尚未醒来。
                        叶海解释是因为身体内部机能尚在不断适应新的完整的灵力罩,等到时机成熟,谢衣自然就醒了。
                        他亦是慎重地告知了乐无异自己关于谢衣身体的推断。乐无异所说不错,谢衣的身体如今很微妙。他从未见过这种半人半偶的体质——一方面不可胡乱填充灵力、改进内部构造以强化其人偶体质,另一方面由于谢衣的脏腑已经发生了异变,人力无可逆转这种变化——因而目前,必须保证他的身体维持在这个半人半偶的状态,不可向任何一方倾斜。
                        平衡,是谢衣最需要的。
                        叶海根据谢衣的言谈举止判断出,谢衣的大脑目前还未过度偶化,只是由于曾经受创,记忆和情感部分也跟着缺损——但究竟缺失了什么情感,能不能恢复,都是一个谜。
                        即便与他最亲近的乐无异,也无法做出半点推测。
                        经过此番修补,除了能获得稳定的灵力罩之外,谢衣还能恢复几成,都只能等他睁眼醒来。
                        谢衣醒来的那天清晨,阑珊春意里,微雨正潺潺。
                        叶海说明前茶正上市,他一早便冒着小雨去了花都城内。
                        夹杂着风声的细雨落在窗外枝头,于是此间清寂越发明显,从故纸里,从袅袅茶烟中缓缓渗透开来。
                        雨激起的泥土气息分外清新疏朗,水珠顺着屋檐滑落,积在窗台上凹凸不平的小坑中,里面便是一个小小的世界的倒影。
                        清风吹入,乐无异正在窗边看书,正是谢衣早年所写的一卷《枢刻集》。他以前没认真琢磨过这些字句,现在再看,只觉每一句话、每一个观点都巧妙无比,对师父的崇拜程度又上一层楼。
                        想想以前怎么不知道好好看书呢?
                        ——其实师父倒是也有布置给他,偏偏十来岁的孩子更喜欢那些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志异别册,于是趁着谢衣不在,便悄悄露出书本下的册子,偷偷摸摸看上一阵。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藏得好,还是谢衣装着没看到,总之是没被抓到过。
                        直到有一次,他看得太出神了,就连谢衣走过来也没听到。
                        直到谢衣走到了面前,一道阴影遮过来,他吓了一跳,抬头便是站在桌案前的师父。
                        谢衣嘴角微微翘起,眼里带着一抹淡淡的笑意,问:“在看什么,这般认真?”
                        他想得入了神,眼睛盯着书页,半天也没有翻过一页。耳畔雨声便成了极佳又极无聊的音符,滴滴答答,没有节律地流淌。
                        直到眼前忽然出现了一道阴影,似是有人接近。
                        乐无异一惊,回忆中的场景被猛然打破,他抬起头来——
                        谢衣正站在他面前,嘴角微微翘起,眼里带着一抹淡淡的笑意,乌黑的眼瞳中是他手足无措的小徒弟。
                        “在看什么,这般认真?”
                        他问。


                        34楼2015-03-19 18: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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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终于……有空………来更了………………OTZ
                          好想写现代好想写现代好想写现代

                          *春天过去了,所以放个淫贼出来(没关联


                          38楼2015-03-28 22: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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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哈哈哈哈从此之后他们纯洁的师♂徒♂情终于开始哲学之路了(。)
                            我写着可真着急(…)


                            52楼2015-04-02 19: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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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满初见城南荷]
                              二人花费不少功夫,终于进了长安城。
                              原是几天后便要到万寿节了,京城早早开始限制闲人通行,一队队戍城兵士堵着大门,对入城之人进行重重盘问,不少人不曾通过盘审,只得悻悻而归。
                              乐无异原也不知自己能不能成功进城,毕竟他在长安既无亲故,更非显贵——甚至连一个必须的、拿得出手的正经身份亦不曾有。
                              他编了一套说辞,便大着胆子候着排队试试运气。正要轮到他和谢衣的时候,有一队戍城守卫身着甲胄,腰佩长刀,驰马而来,与这儿的首领低语几句,那首领脸色一变,立时抽调大半人手,匆匆离开了。
                              乐无异运气好,趁着人群议论纷纷、盘查松散的时候,便靠着那套漏洞百出的说辞,和谢衣成功进入了长安城。
                              据说皇帝老头这回是年满四十的生辰,礼部的人自然卯足了劲,筹备得盛大无比,整个长安城都用祥云彩缎、大红灯笼包裹一新,禁哀音悲乐,一看便是满大街的喜气。
                              长安限制出入倒也不全是坏事。这客栈生意惨淡下来,即便是上房的价格也跟着跌了。
                              乐无异不知道什么是万寿节,住进了客栈后听小二一说,当即便来了兴趣,要去街上逛一番。谢衣自是也被他拉着一起出了门,二人在外面无所事事转悠了一下午,此地毕竟是长安城,繁华热闹不说,还有不少异族人在此,街上买卖胡人吃的喝的还有小玩意儿也不少,乐无异起了兴,非把每一种稀罕东西都吃一遍。
                              “师父,那儿还有杂耍!和咱们以前看到的不一样!”
                              “师父,那边的大胡子胡人长得真壮实,啧啧啧……”
                              他叽里咕噜说了好几句,没有听到回答,心里一凛,回头看去,却见谢衣就在自己身后,带着有些无奈的笑容,看着他。
                              乐无异挠挠头问:“师父,你不喜欢?”
                              谢衣点头道:“自然喜欢。”
                              他眼里虽无明显笑意,却也如初夏微风一般和畅清净,乐无异放了心,道:“师父我们去看那个杂耍。”
                              他大步走了几步,回头见谢衣仍然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跑回去一把拉起他的手,笑道:“师父快点,不然就晚了。”
                              “人就在那儿,如何会晚。”谢衣被他拉着,也只能加快脚步,却仍忍不住纠正他。
                              “还有很多有趣的事情没来得及做啊!”乐无异回过头,笑得一脸灿烂。
                              谢衣原对什么都是可有可无的态度,见他如此期待,也突然变得有些急切起来,似乎心跳的速度也跟着快了——头一次如此分明地“想”要去看去听,“想”知道为什么会期待,“想”去做他所说的很多有趣的事情。
                              结果两人一直逛到天黑下市,把能找到的吃的玩的都试过,这才回到客栈。
                              谢衣去洗了澡,换上白色的中衣出来,见乐无异坐在桌前捣鼓他的那些器具,遂走到桌前,道:“无异,去洗吧。”
                              “哦。”乐无异放下手里的东西,擦了擦手,“师父,你要是睡的话,就把灯熄了吧。”
                              他见谢衣的目光停在自己手上,又说道:“这是我随便做的,还没完呢。”
                              桌上一排小锉刀镊子银针,还有乐无异这两天买的灵石、玄晶和木料,他面前放着一个制作一半的东西,一时还看不出是什么。
                              谢衣点点头,他洗了头发还未干,一时半刻也睡不了,便道:“无异去洗吧,我等你回来便是。”
                              今天在外面逛了大半天,乐无异也累了,呵欠连天地洗了个澡,一边不忘琢磨着明天的安排。
                              师父是正儿八经要来给他找爹娘的,乐无异对此不抱希望亦是可有可无,不过样子还是要做做的,免得师父又要语重心长讲大道理。至于正事——叶海前辈说过,漱日石这等灵石至宝极有名气,大多数西域的人都有所耳闻,不妨开口相问——所以他还得先去向穆肃胡商打听消息。今日虽是一路闲逛,却也听到不少东西,长安城南有一处地方有不少穆肃人住在那儿,他肯定得去仔细问问。
                              只是近日临近万寿节,京城中时刻有戍卫来来回回,若是他一个不慎,引起别人注意就麻烦了。
                              ……这皇帝过生辰到底不一样,外城尚且如此隆重,不知道宫里又得多奢侈铺张。
                              他胡思乱想着洗了澡回到房间,推门而入,却发现谢衣果然仍未睡下,而是坐在他先前的凳子上,就着一盏灯,低头雕琢一段木料。
                              他神色认真专注,乌黑的长发随意地束了起来,暖黄的烛灯落在他白色的中衣上,再把周围的一切都染上温暖的色彩,于是在乐无异眼里,这个暂时落脚的客栈房间,忽然之间就有了家的感觉。
                              “师父。”
                              谢衣抬头看着他走过来,不由抬手擦了擦他耳侧的水珠,道:“只穿着单衣,也不怕着凉。”
                              “这都夏天了,还凉什么凉。”
                              谢衣说着“虽是夏天入了夜也得注意”,乐无异敷衍着嗯了一声,反而兴致勃勃地问:“师父,你这是干什么?”
                              “你先前说这块木头受了潮不能用,我想着反正也是扔了,便试着刻一个小玩意出来。”谢衣解释道,“我见你用过这些工具,照着你的样子试了试,都颇为顺手,一时就借来用了,可有妨害?”
                              “没事没事!”乐无异摇头,拉过凳子也坐下去,“师父想刻什么?”谢衣手中的木头尚且只有粗略的雏形,从桌上散落的零碎木料来看,切割得也算是到位,刀刀干脆利落。
                              乐无异心道,还真不愧是师父,就算是失忆了,这刀工却还在骨子里。
                              “这才刚刚开始,只刻了轮廓,无异认不出来罢。”
                              “谁说的,我怎么会猜不出来!我猜,我猜……”他手里确实还只是个木头块,单论外观,是决计猜不出的。乐无异憋了半天,忽然脑子里灵光一闪,“是一只小鸟!”
                              谢衣抬起头,神色颇有些惊讶:“无异如何猜得到?”
                              乐无异心知自己果然没猜错,嘿嘿一笑:“我和师父心有灵犀,岂会猜不中?”
                              其实他倒也并非随口乱猜,而是有理有据——这理由说来也是因为他自己。他小时候在柴扉外面捡到了一只翅膀受伤的小鸟,拿回来和师父一起给它治好,几天后小鸟却自己飞走不见了。没了小伙伴的无异很伤心,谢衣哄来哄去也不见好,无奈之下,只得给他雕了一只啾啾叫着的木头小鸟,这才让小哭包止了声破涕为笑。
                              谢衣既然是个制偶师,雕一只小鸟自然是栩栩如生,乐无异心生喜爱,非要谢衣再刻几只不同姿态的,谢衣只得设计捉了几只小鸟仔细观察,直至烂熟于心,到后来变成谢衣拿着一段木头,对面的小无异打个盹的工夫就能刻一只栩栩如生小鸟,逗得醒来的孩子一脸惊喜:“师父会用法术变小鸟出来!”
                              再往后,谢衣觉得刻小鸟也方便熟练,干脆就以此为基础,开始传授乐无异制偶术了。
                              所以不难猜出,木头小鸟应该是谢衣拿到木头和刻刀的本能反应。
                              “师父,刻好了送给我吧。”乐无异道。
                              “我不过随手摆弄,怎及得上无异?”他方才随意看了看乐无异刻的东西,似是一个木头娃娃,当中还置了内核,虽未完成,从细节足见功底不差。况且每每乐无异所做的这些小玩意,都能卖出高价,想必也算是稀罕的东西了。
                              “师父做的我都喜欢,再说了,”乐无异拿起一把小钻刀在手里把玩,“这些都是师父教我的。若论起来,我及不上师父十分之一呢。”
                              见谢衣还要说什么,乐无异赶紧截下话头:“就这么说定了——师父,你头发还没干,不能束起来,我给你擦一擦。”
                              他从柜子里面的行李中找出干净的手巾,将谢衣的头发解开,一头乌黑便松散如垂帘般滑落。
                              其实谢衣的头发已经快干了,只还有些许潮气,乐无异小心给他擦着,玩笑道:“师父的头发比我还黑。”
                              乐无异自小头发便是棕色,眼瞳的眼色也并非纯黑。谢衣说过,兴许他爹娘或是祖父母一带有胡人,因而会有此形貌。
                              谢衣一直挺直了背安静坐着,听到他的话才微微侧了侧头,道:“师父比你老,莫非没有白发?”
                              他感觉到乐无异的手停了停,正想回头,便听他说:“师父身体好好的,吃得饱睡得香,怎会有白发。”
                              “人都要老去,我亦不例外。老了,便自然该生出白发。”
                              “我还没长大,师父怎舍得老。”
                              他听到身后玩笑之语,不由道:“无异都已是弱冠之龄,我怎会不老呢。”
                              “不对不对,我长大了,师父也不会老。”乐无异记得不久前,他们也有此小小争执,分明是不想提及的话题,今日却又再次说起。
                              他的声音听着认真,谢衣却只当他说俏皮话,遂顺着他的话笑问:“那照你一说,为师岂不是被时间抛下的人?”
                              手指慢慢从发根梳理到发梢,乌黑的头发从指间一丝丝滑落到他白衣肩头,握不住的潮气在手心转瞬即逝,一如抓不住的辰光暮影,倏忽之间便没了踪影。
                              谢衣听得身后的人慢慢说道:“师父……分明是连时间也不忍伤害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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