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天意最近怎么样了在做什么。
嗯，天意。不是字典上文绉绉的解释，也不是刘德华唱过的一首迷倒了多少女生的歌曲。天意，于我而言，只是一个男生的名字。仅此而已。

我一直想写一些东西来设法挽回一些年少过错，即使我知道有些东西永远不会再回来，同样的人永远不会遇到第二个。我反反复复告诉自己，生活处事不是考试，一次失败了下一个机会还会按时到来，有专门的技巧方法会印成铅字发给你，告诉你该怎么做。然而很多很多听起来只剩下俗气的话语，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会懂，什么时候才会有觉悟。男孩子们所说的觉悟，看起来一个比一个中二，其实有时候也会有难得的帅气。
至少有些所谓觉悟和所谓帅气，我想我不会再见到了。那么这些很小很小时候的天真幻想，即使被记在了本子上，当很老很老的时候再拿出来看，会不会热泪盈眶？

若是把一切都当作上帝的杰作。想象着自己与朋友与至交与陌生人的每一次相遇相失，都不过是无聊至极的上帝随兴构思的一场戏，然后随机选派了演员，随手添置了布景。那么谁能猜准哪一次的分开是短暂的空守，哪一次是永恒的天涯海角。又有谁真正做得好周全的准备，真正做得到不负如来不负卿。
怎么都有些语无伦次。
我在很晚很晚的夜里，在宿舍里蒙着被子码这些字的时候，我的室友们都还在挑灯夜战，因为周练月考期中考试和期末考试。她们都以为我已经睡了。于是我渴望一个人，她知道我从来睡不着，只是想找个人说说话。夜聊其实很浪漫，因为在远离市区的学园里，从窗台可以看到漫步的星星。
有时我会不自觉得看手机，可能是为了等谁的短信。我觉得自己很难养成什么固定的习惯，就像平时的错题本课时作业以及课后笔记永远无法跟上进度。
我不知道这个习惯是什么时候起开始扎根发芽，然后长出藤蔓覆盖住全身。以至于，每一次去看短信，心里总有一种落空的感觉。就像是三流言情中的小女生，看到自己喜欢过的男孩与别的女生在一起。有时候我挺想骂她，说谁与谁在一起这样的事情全凭天定，有些东西不能强求，起码你尊重一下月老。可是又想，有时候自己也不过如此。不同的处境，心灵的本质却如此相似。苦苦挣扎，也要露出笑容给别人看。
你看你看，人是多么的相似。可是我却再也遇到不了一个像天意一样的男生。
那么来说说天意的故事。

我第一次见到天意，是在初中第一个挥汗如雨的骄夏。彼时稚气未脱，懵懵懂懂，想象力天马行空。现在我翻看那个时候的日记，总觉得一种不可名状的自负气质扑面而来。或者说是人人都有的叛逆，以为天上地下唯我独尊，认认真真的做坏女孩。
我总觉得我自己挺矫情的。
我在老师点名的时候听到了天意这个名字。不以为然，类似的名字见得太多了，天赐天命天才，有人跑出来告诉我他叫天线我都不觉得奇怪。
很久之后我才意识到，但凡是那次点名时我便记住的名字，它们的主人似乎都变成了至少我现在会反复想起的人。莫名其妙的想起，在看到了一花一木一草一叶之后。这其中有我爱的女生，也有天意。
可是在点名之后的一段日子里，我与这些人都没有太多的交集，只是每天与班里唯一的旧识一起，像现在这样，絮叨过去的事情。有很多东西，总是需要时间帮助沉淀。
我不太主动去结识新的朋友，直到现在还有人抱怨说第一次见我时会觉得我高冷。其实哪里是高冷，不过是难以启口的胆小和内向。但有时会有一种执念，守着自己独树一帜的象牙塔，苦苦得相信总有人能理解自己。
第一节音乐课之后我开始喜欢班里的一个男生。原因简单得不可理喻：因为他会弹钢琴。他弹钢琴的样子很帅。在之后的日子里我做尽了一个倾慕者应该做的事情，把手机铃声换成他喜欢的幻想即兴曲，看所有关于肖邦的文字想方设法与他网聊，哪怕说的全关于音乐，或者关于他喜欢的女孩。
每个男孩都会有喜欢的女孩，但永远不是你。我早该料到。
好吧，我只是迫不得已地把这段枯燥的往事扒出来。事实上，这段风尘的黑历史我现在可以平静地拿出来讲，那么我就早已摆脱了那时小女生情怀的梏桎。我甚至否认当时的疯狂可以被称之为喜欢，或许我会以为我在追星。我只是他众多粉丝之中无所谓有无的一个。
可是我必须从这里讲起。前因在这里，天意与男生是同桌。

我还是想说说聊天。
第一次与天意聊到12点的时候，也正是第一次开始谈及人生的时候。人生啊，对于两个还是孩子的孩子，就像是笔下编造的故事，美好但什么也不是。
后来我放弃了一些东西进了这座城市最好的中学的最好的班级，我才开始明白所谓人生究竟是什么样的东西能力不好没人带你玩，人脉不好没人带你玩，没有家庭背景没人带你玩。人与人在一起的时候，有时候真的只是为利益。大人们所谓机遇，根本不是想抓就能得到的。
然而想到这些的时候，已经没有人愿意听抱怨了。大家在空间里发新学校的照片，我看得心塞，到头来也只能说一句，我会像爱你们一样爱他们。
那天我跟他说我想去英国，开一家咖啡馆。或者嫁个老外，因为混血的女孩子很漂亮。然后他问，一定要这样吗。
我裹着被子，对着屏幕无声地笑。他不知道我是真是假，就像他不知道我自己在家，三分钟前我用箱子抵住了门，我关掉了白炽灯，仅留昏暗的手机屏幕萤火一样得亮。他不知道其实我害怕雪白得刺眼的墙壁，胜过害怕黑暗。因为它是医院的颜色。
他不知道我独自在家。因为爷爷病了。父母要去守夜。生病是不得了的事情，不仅仅因为它会拖垮一个家。医院是可怕的地方，然而这样的想法太像个孩子。
那时的我不喜欢自己像个孩子。
于是我在纸上写着断断续续的句子。

于是在我们认识的第三个盛夏，所有人都要离开。
毕业的时候去k歌。这时我已经拿到了市重点实验班的录取通知，而天意——后来才知道，他的小中考等级压根就不够市重点。
原来一切在一年前就注定的，后来剩下的其实真的只有空等。空等一颗可以永恒的心。
唱到最high的时候有一成不变的真心话大冒险。有很多人借此机会表白和拥抱，也有很多人一杯一杯灌着酒。男生们起哄的声音很响，那时我还没有意识到我已经无法再听到这样的声音了。
我的最后一首歌唱得七零八落。《安静了》,因为最后一次听它是在三年以前，所以早已忘记了调子。但是记得歌词，大概是因为它是我会唱的为数不多的情歌。
其实那天我唱了机子里能找到的，我能唱全的所有情歌。不知道是在唱给谁，陌生未知的人或者是自己。但我明白不是天意。
我忽地想到了一支中性笔。考试之前有个男生要走了它，说是借运气。我苦苦地想为什么除了同学录外这世上再也没有可以留下的东西，却不知道应该去做些什么，应该以怎样的方式，挽回这三年间我所失去的东西。或是以怎样的方式，来回赠所有让我长大让我成为现在样子的，时间，以及一些人。
就像总数有人说，怕的不是纸醉金迷黄粱一枕，起码那个时候身边还有能够陪你一起的人。怕的是尘埃落定，花落逶迤，应当怎样独自一人面对世界的清静与真实。
看了很多人写给毕业的文字，他们用往昔的欢笑筑起坚强的堡垒。其实很多人都表现得好像毕业不过是又一次远走，出发了就不怕没有回来的时候。实际上，真正等到帷幕落下，看着又会有新来的他们来替代当年的我们，又有多少颗心不会落下泪来。

我约天意出去，拉上了班里另一个女生，一个与我俩关系都不错的女生。出去之前认真熨了裙子，很久以来第一次用了蝴蝶结扎头发，带上了手链来点缀裸露的手腕，然后穿上走路会很累的增高鞋。恍惚想到女为悦己者容的句子，我安慰自己说只要是女孩子，都会打扮地漂漂亮亮去逛街的。
结果一上午几乎什么也没有看，没有照大头贴没有做巧克力没有去电玩城，没有做所有所谓“出去玩”与我们而言应做的事情。
十一点多的时候去找餐馆，走在被太阳烘烤过的柏油马路上天意递给我咖啡饮料，我再还给他让他帮我拉开易拉罐的铁环，以便埋怨为什么不是拿铁。他说学霸其实你还可以试试蓝山，我说我只要拿铁。我拉着女生在路两旁的商铺旁找阴影，一瞬间觉得若是他再一次认真地问我一些什么的话，我便认真地回答他。但是没有。

后来我在杂志上读到，男孩子总是倔强的，即使是面对女孩的时候。

我便这样去了跌跌撞撞一路到了全市最好的中学的最好的班。开学典礼的时候秃顶的校长慷慨激昂吐沫横飞，然而我身边的每个人都抱着一本书埋下头去安安静静地读。这是以后要与我相处的人。我想。然后继续听老头子眉飞色舞。那场典礼之后我学会的唯一的东西叫做傲视众生，我的新学校凭借着对本市一本几近垄断的优势教育我们要这样对待外校所有的人。其实很不公平，因为他们也是一个个鲜活的个体，他们有自己的故事自己的喜乐自己珍视的人。这些都不知道就大喊傲视众生，可傲视的资本又是什么。
我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我身边都是读茅盾文学奖看80年代老电影的人，他们可以一动不动刷上四个小时的题，开口的时候问你要不要交作业或者有没有便签纸。后来我反反复复地在写一句话：你会像爱他们一样爱这些人。

平安夜的时候班里有很多女孩子收到了苹果和巧克力做礼物。喜欢她们的男生们羞涩地看着她们安静地笑，然后转身离去。那个晚上我趴在走廊的栏杆上，看着楼下快乐的人们和远处幽暗的灯。那个晚上下了很大的雪，雪花塞满每一处空白的罅隙，把世界塑成茫茫荒原。

我突然想再一次删除天意的QQ号，把他的手机号拉到来电拒接的黑名单。因为终究会有一天不再联系，不如直接简简单单做个了断。然而还是认真想了想托辞，说是连圣诞节礼物都没有还怎么样愉快玩耍。像是安徒生笔下的故事，即使悲剧也要美丽地结束，所以小人鱼化为了泡沫，飞向了有人爱她的地方。到后来却只有看着熟悉的头像，告诉自己不可以点开那个对话框。
所以，我不知道天意现在怎么样了。实际上已经很久没有想起他怎么样了。直到我今天看到了书里的一句话。这句话异常耳熟因为在那三年里不知有多少人用这句话对我开过多少次玩笑。我看了看手机，但是除了一个十一位的号码之外里面已经没有任何关于他的东西了。半条短信也没有。
算了罢。我想。目光又回到书上，不看那句话是因为我知道我永远不会忘。
天若有情天亦老，月若无恨月长圆。

END
（纯属虚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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