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魔
0
少年的时候，梦魔曾光顾过每一个酣眠中孩子的枕畔。
他把一粒沙子放进孩子的眼睑，于是就为这个孩子编织了一个瑰玮诡谲的梦。
长大以后，我们不再相信童话，不再相信梦境与幻想，梦魔也不会再在我们头顶徘徊。
我们都长大了，刀枪不入坚不可摧。
只是时而会被枕头下面的沙粒隔得生疼。
我想你永远不要长大。
我最亲爱的大男孩。
1
杨洋睁开眼的时候，英国难得的晨光恰好越过百叶窗在他脸上映出条纹状的光斑。
他偏过头，发现自己身边的井宝宝，已经不出意料地，以相对于入睡姿势翻转180度的状态，一张睡死过去放大的脸，就那么淡定地靠在自己肩膀上。
……不爽。
他推推他，不动。再推，还不动。翩翩美少年杨洋，今天早上真的，非常，不爽。
再这样下去会吵醒摄像的好吧。
他简直不敢想被拍到如此画面之后自己的形象往哪搁。
介意与同性同床共枕这种事，就算再怎么告诉自己出门在外不要多事，心里面总是不舒服的。
更何况旁边这个蠢到哭的大宝宝一个劲儿往自己身上贴啊……
杨洋翻了一个白眼儿，清清嗓子，在他耳边大声说了一句：“喂，起床啦。”
大宝宝睁开眼。
茫然地看着杨洋。
然后说了一句让杨洋完全没听懂的话。
“啊，你长这个样子。”
“大哥，我本来就长这个样子。”
杨洋起身，抓了衣服想往外走。
“喂你干嘛呀？”
“换衣服，这里有监控。”
“卫生间里不是没有监控吗……”
“也对。”
“……”
井宝翻个身趴下继续睡。
一面又在心里纠结着：他到底在害羞什么啊？
2
梦里的少年白衣翩翩。
侧脸很安静，有点冷冰冰的，笑起来却又很温暖。
作为一个演员，这种烂大街的青春偶像剧校草形象简直是早早就被当做小儿科唾弃鄙夷的。
可是只有一个人，他生而为此白衣，没有做作，没有修片，视频轨和音频轨完美对接，入眼入心，全是心动。
他在梦里追逐他，他却越来越远。
他说，梦魔是一辈子不能被人抓住的。甚至不能被人看清。
“可是我很想知道你的模样啊。”
梦魔张口闭口，声音混沌，而他正在苏醒，正在远离梦境。
他最后说的话，和自己耳畔听到的，真实世界里杨洋的声音混在一起。
嗡嗡隆隆。
他最后说的，好像是一句，
“我是你爱人的样子。”
3
杨洋一个人坐在街口。
夕阳拉长了速度沉下去，如同他的心。
因为是Idol，对面有摄像机，就算心里很难过也不能哭出来。
因为是男孩子，怎么也拉不下脸让编导破例去叫车。
就这么坐着。等着。等什么呢？
大概是等一个心里面藏了很久的阴暗面的自己复苏，大概是等一个没有结果的结局。
连意识都开始变得模糊了起来。
昏昏沉沉的，好像灵魂分成了两半。
“还要再等下去吗？”对面那个魔影问自己。
“嗯。”
“就算知道其实等来的可能性不大？”
“嗯……”自己的声音微弱下去。
“就算知道……自己真正想等来的人……其实”
“别说了。”
“其实……”
“我说别说了！”
惶恐地站起来，不顾身后的摄像编导怎么喊。只是想赶快找到一点微不足道的安心。只想赶快逃离自己身体里，那个恶魔的诱惑。
如同除夕夜燃尽了烟火的孩子，望着手里残梗，拼命想留住最后一点火星，那么手足无措。
眼泪在心里打转。
不能哭。不能哭。不能哭。
“杨洋？”
“……”
“杨洋我是井柏然！杨洋！杨洋！”
“吵死了。”
“呼太好了终于找到你了。”
“……我没事。”
“你脸上好冰啊我帮你捂捂。”
“不用……回去吧。”
“好吧快走吧。你都冻得睡着了？”
“……”
“杨洋……”
“哈？”
走在前面的井柏然停下来。
“这里摄像机拍不到。”
“So？”
“你可以哭出来的。”他顿了顿，“眼睛，憋红了不好看。”
“你开什么玩笑！我怎么可能会哭啊！多大点事儿啊！？”
嘴上这么说着，眼眶却溢出了水光。“诶？怎么回事？我真的没想哭……”
“都会有的，这种突然很脆弱的时候。”井宝善解人意地没有看着杨洋让他更难堪。“有时候不用逃避这种感觉，咱们都是人，偶像也不是就不能有普通人的脆弱感对吧。”
“哭出来就好了。”
更多的泪水泉涌。
似乎已经太久，没人这么能感同身受地安慰自己。没人能不带任何功利主见陪伴在自己身边。
仿佛被打开了泪水的总闸，根本抑制不住，那种快要淹没自己的虚无感。
“没关系的。我在这里。”井柏然回头，看着杨洋，突然笑了一下，很轻，很温柔。
“你哭出来也很好看。”
“我会一直看着你的。”
我的梦魔，我的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