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柏然再没见过陈意涵。
快到三十岁的他,日子过得不温不火。
初夏的夜晚空气里都是疲倦的气息,难得这么早结束了一天的工作,下了车站在飞虫萦绕的路灯下,前方是一片深不见底远不及岸的黑色大海。
手中的烟已快燃尽,从口里呵出的白色烟圈都是过去故事的承载,辉映此时孤寂又凄清的大海,让他想起好多年前最后一次见她,是在柏林电影节上,她踩着透明的水晶高跟鞋,海蓝色的大摆长裙,漂亮了,成熟了,好像也更加老练了。颁奖结束的后台,井柏然站在贴有Yihan Chen的门外等着,多少个日日夜夜的期盼,似乎就只隔着一道门的距离,无论是谁伸手去打开,就能马上触及那些过去所谓的遥遥无期。
可事实却并不是这样,果然转折词后面都没有什么好话,她卸了妆,有些疲惫的样子,打开门路过他身边时只是静静地说Hi,眼里布满血丝,刚抬起的手臂被身边另一个女人拍了下去,她看起来好忙,还没等他多看一眼,就只是一个瘦弱的背影,还有一句再见。
是不是还有好多好多的时光可以虚度?
眼睛一眨,转念之间已经过去了多少个365天?
井柏然闭上眼睛,再次睁开时,大海的桥墩处好像站着一个人,单薄的身躯在朦胧月色下显得更加孤清,她转身朝他笑,明媚纯粹的样子,然后挥手,跟他说再见。
再见。
再见啊,小井。
这是我最后一次,对你说再见。
然后,转身,跃入大海,消失在时间的最深处。
那就当作所有记忆都不曾被拾起,它们随着此时的大海一同卷入时光大门,不拥有,就不会失去,不打扰,就不会受伤。
站在车旁边一言不发的男人,那个以为自己从来都不会哭的男人,对着一片深海默默挥手。
而车窗上倒映出来的那个男人,此时眼睛里盛满了晶莹的泪。
他抽完最后一口烟,朝前面的大海走了过去。
他告诉我,这就是全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