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新年一更(遮脸
无涯气鼓鼓地被他们用轮椅推过山路。他一手看似漫不经心地搭在弟弟肩上,掌心鼓动著微弱起伏,与他下压的力道完全不成比例,小小地、温驯地叫嚣。
山樱开得更好了,而无涯的情绪以可喜的速度越发外显,微妙地似乎有些过头了,正往一个他们完全不熟悉的方向前进,他捻开黑发一侧落上的樱瓣,有意无意地顺发流滑过。
樱花和发丝都带著春天的温度,也同样从他的指间溜走,无涯正侧了头跟松之原说话,被他一扰,不知怎地红了耳朵尖,却没伸手来拨。
「⋯⋯仁兵卫要成家了,本来安排今年入秋行仪,顾虑著殿下的情况提早,小春姑娘倒自己省了好些礼节,就为催著仁兵卫让殿下安心⋯⋯」松之原没留意到他的小动作,说了一段自己叹起气,无涯侧头低声说了几句话,与力又笑了起来:「这倒没什麼,这次过去,他肯定要高兴坏了,我还怕他真疯起来做出些什麼,那可没人拦得了。」
他隐约猜到松之原指的是三年前月岛当著大家眼前往无涯脸上亲的那件事,偷偷觑无涯表情,但无涯不知是真忘了还是藏得太好,一张脸波澜不兴地听松之原絮絮叨叨继续说些细节。
手下的力道已经完全消失了,放开手时无涯微妙地转头看来,他正好抬手调整眼罩,视野大半被遮住,等他反应过来放下手,无涯早转回视线,像一切无事,天下太平。
也当真是盛世了。当错觉般挥去奇怪的杂念,他拼凑著同伴与松之原口中生机盎然的世界,那些过去他完全不曾在意过的断简残篇似乎随著无涯复苏变得色彩鲜明,仍旧是生老病死,却透出一股无忧,厄夜里潜行的威胁尽去,人们实实在在真心诚意地期待著明天,不再畏惧虫豸蠕动的阴影,活著,活得那麼单纯愉快。
真白昨夜留在心上的带泪笑容像春天飘落的花瓣,轻轻歇进心头,他突然想起行囊中新渍的樱花,零落亦不曾污半分颜色,明艳地让蜜汁飘荡起柔软的微红。或许他该如腌樱花一般,也将这个春天的一片碎片渍进哪个瓮里,待夏去秋来、深冬暗雪之时,捞半碟回忆,佐一杯暖酒,醺醺然地自顾回味无穷。
随无涯探问外在越多,他越觉得两人之间距离越远。无涯终究会走进那个精彩的世界,而他却早已打定主意终老山林——哪怕这个年纪还算年轻。
说真的,他其实很害怕这个世界。世界很大,大而复杂,无涯离开之后,他不觉得自己还能有力气去面对人群。就是安逸惯了吧,作梦、生活,生活、作梦,三年梦甜得过分了,该还有一点权利,选择不要梦醒。
他的软弱一如既往,只为某些特定的存在隐藏。
「...虚,有虚——」
他并没发现自己走了神,直到好几个声音叠在一起,喊得他不得不捂住耳朵。
「⋯有虚!」
「⋯会痛啊**!」至胴因为刚刚直接朝著耳边大叫被他揍开,赶紧躲到无涯轮椅另一边,为什麼这些人老了三岁行为却像回到三岁呢?他头好痛。
「无涯在喊你。」扣掉松之原现场唯一的正常人苍愿仍是一脸波澜不兴,不换个方向想也许这才是不正常?他努力回想虫狩时期大家到底是怎麼相处的,无涯皱眉看他。
「有虚。」
「嗯啊?」
「我想喝水。」
呜哇真会使唤…各种意义上的白目少年被同伴一袖子盖住脸拖到旁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