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真的吗···你和他?”
“···是。”
这是李宇囿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一言九鼎”,仅仅是一个字,却足以压得她尸骨无存。就像突然回到了组成躯体的氢、氧、磷、铁、钙等等等等化学元素,而不知所来的意识,也回到了它来的地方。
第一天,回到房间靠住门,默数到第七个数字,来不及换的皮鞋鞋尖突然被雨水打湿。
第二天,听到一个冷场的笑话,莫名笑得止不住,抽来蒙在眼上的纸巾恍然间已湿得透彻。
李宇囿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有这么多泪水可以流出来,好像这辈子所有的委屈难过都在这几个日子里积累爆发。
之前独自在人海中旅行时,也不是没有过委屈的时候,只是因为倔强,所以从不示弱。后来,是因为相信就算全世界不要自己,还会有她来疼自己。
她眼神太温柔,她怀抱太温暖,她美得太惊艳,所以只要有她就够了,所以自己才能一直一直有恃无恐,旁观者清般在自己与世界的博弈里落子无悔。她的宠溺,她的放纵,她的信任,她的牵挂,有她之后自己第一次发泄曾经当下委屈时她的心疼眼泪,都让自己内心变得柔软,同时也更不敢放任自己任性和软弱。
所以她甚至不能哭得像一个孩子,她的习惯让她不能无所顾忌,她连哭都下意识地隐忍,隐忍着崩溃,哭得抽搐,像走火入魔的疯子。
第三天,李宇囿透过墨镜看到车窗外七月如瀑布般的雨幕,忽然想起那人曾经说过,墨镜是用来遮挡自己黑眼圈和肿眼皮的,所以墨镜外一定不能看到里面。
所以,是太善于伪装的你,才让我毫无发觉,你的眼里,什么时候开始已住进了别人,吗。
拿出手机,翻遍通讯录,却找不到一个可以拨出去的号码。只因为数不多的空闲时间里,充斥的都是她的甜蜜。曾经本就不算亲密的朋友,几经敷衍,早已了无音讯;而这段从来不可能被看好的感情,更是无人可说。
她不是个愿意和他人分享心事的人,在自己的小世界里蜗居,喧嚣寂静,欢乐孤独,都是自己的。自从那个人出现,温柔又霸道地占据了自己心里越来越多的土地。她的世界广阔,辰宿列张都在里面,为了能和她并肩看同一颗星星,自己渐渐地把小世界里的原住民们压缩限制,甚至扫地出门。那些冷漠残酷的事,她原本是不愿也不会的,可为了她都义无反顾地做了,虽然难免愧疚,但毕竟从未后悔。
自己用她替代了所有人,所以十年来第一次年三十没有回家。三月时她们牵手走在戛纳的阳光下,可现在照片里站在她身旁的人不是自己。
她用他替代了她。
不肯承认自己可怜,随意将手机放在书桌上。
无星无月,夜色深沉。雨幕隐入黑暗,看不分明。雨声未停,风卷起丝丝雨滴送入没有屋檐的窗,划过白皙脖颈,沾湿了谁的衣襟。
李宇囿关了窗躺上床,恍惚间想起,今晚的面似乎忘了放盐,而口中的苦涩却是来自于挤在了牙刷上的洗面奶,指尖还残留着拧反了水龙头被烫的刺痛,好像没有了那个人,这间住了七年的房都开始对自己充满了恶意。
不知什么时候昏睡了过去,李宇囿醒来的时候,被三月的阳光晃了眼。直起身子,看着雾霾笼罩下略显昏沉的天,揉揉压麻了的手臂,一旁的手机忽然进来她的短信:
“亲爱的,下午陪我去逛街好吗?”
回过头,镜子里的年轻人脸上,笑容里一闪而过的青涩。随后除了朝阳万里,便是不悔当初。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