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门进去】
哎马，你咋的了啊哥，你咋酱婶儿的了呢？咋整的啊？！sei给你整的 我收拾他去

【几日连雨，一早国公府遣人递了信儿，说是哥身上不大好。惊诧中速备马出府。
清早人声寂，西梧收了伞，只命他候在外头。檐上的水落了一肩，打帘入内正闻大哥唤人，寻一旁桌案，斟了一碗热茶，打量扶他起身，却触手心惊，后襟已浸透了，这身子骨怎虚成这般】
哥，慢点

【耳畔声音熟稔，实在不看也知。只伸手去接茶盏的光景，帘外雨声，不觉又紧了些】
：不妨事，梦里和老二说了会子话——有日子没见你，家里都还好？
【定王府新生喜讯频出，心内也着实欣慰，只可惜不能过府随喜。时光倥偬，聚短离多，本是常理。一口热茶下肚，不防剧烈地咳嗽起来，半晌方止。拍了拍他的手背，眼角笑纹愈深，向旁边椅凳一指】
：你坐，坐。

【就手顺他后心，哥这几声咳，叫我觉着难受。又见他鬓间华发，担忧疑惑同着慨时移不待，一股脑打脑子里过了一遭。
一时醒悟过来，颇有些讷讷的，拉了背椅坐到床前，省起哥问的话】
好，好，都好——丫头们还惦记着要再到大伯这住上一阵。
【旋即张口想问一问这身子如何至此，话到嘴边一顿，却转了口，便说起他才讲的这个梦来】
哥——怎想起二哥来了？

：不知怎的，这一阵......总是想起旧事。
【支肘倚在靠枕上，悄无声息将额前的虚汗抹去，往事历历在目，我就算再不识青天高，黄地厚，也不得不承认月寒日暖，来煎人寿。开口免不了带几分疲惫，指腹探上太阳穴，阖目喃喃出声】
：这几年我兄弟日子过得不错，阿玛额娘，苒嫣儿那里，总该去个报平安的人。

什么旧事？咱们小时候的？
【对于二哥，我不大有什么印象，只是稍大些识事了，才知晓原有个二哥，不过英年早逝，府里人也不大提起，于是他不再言说，我也没有追问。
身上落了雨，潮气开始往里侵，伴他这一句话，里外都冷了个彻底。我也不再含糊，大嫂信里说是风邪之症，若是寻常又岂至要传信回来，我听来不妙，正了颜色】
哥，你胡说些什么——哥，你说实话，前些日子还好好的，风寒之症何至于此，到底怎么了？

【抬头时入目的是一双关切的眼，在骨肉兄弟，一脉同胞面前，我欲多说几句，说说病中的颓丧与恐惧，对未来和儿女的担忧，譬如月夜饮酒乐极灾生，种种件件都是白首不终之兆，譬如去西藏的时候早已落下病根，还有每晚，佑翊满身是血地立在床前】
【于是我深深望去一眼，端详片刻，末了却只有含笑一句】
：老三哪，你近前来。

【大哥这样的停顿，原本的担忧更生出隐隐的心慌来，我依照他的话更坐的近些，却也更直白的看清楚了他面上血色虚无。】
是，老三在这。

【俗话长兄如父，在我眼里，无论时光怎样变迁，弟妹们始终都是需要庇护的孩子。从这一点来说，我并不是一个合格的兄长。食指抚上他的面颊，像小时候那样，目光里永远衔着慈祥和怜惜】
【勉力半坐稳了身形，如完成一场肃穆的仪式一般，艰难地拔去他鬓边唯一一根白发】
：你看，你也——老了。

【大哥的眼神一向让人安稳，但此时不经意我竟联想起阿玛去前的情形，于是那种隐隐的心慌成了心悸。人说心死无医，我拉下了他执着那根白发的手，也扯开自个儿骇人的想法】
苏勒都入朝为官了，如何不老——哥，咱们是有福气的，阿玛他们泉下有知庇佑着，必定是高兴见着咱们乐享儿女天伦，不必思虑过多。

：叶落归根，人老亦不能免俗啊。
【面上并无多悲喜，如话家常般平平道出，生死离别，我等终不能免俗。为改这凝重气氛，便一转话头儿。顺手捋下腕上佛珠，早年摩挲把玩，已趋圆润。放于手心展在他面前】
：去年我去雍和宫为咱家请了一卦，哥无甚才学，并不得其解。你从小最是聪慧，试解一解也好。
【我本信人定胜天，不在神佛，然而年迈昏聩，只图身后心安，只愿定家血脉代代相传，再不断绝】

【他这佛珠戴了有些年了——其实也没有很多年，因为我还能记着哥刚刚请来戴着时候，含趣说他老了，像老头子一样供养起佛珠来，今日再见，突然有些后悔逞那一时的乐趣。
拢了拢心思，我并不知他曾去为家里请了签，而一直留到今时才讲，是喜是忧，就不好论断了。】
是什么签，让哥惦记到这时候。

：弘仁法师，常用净心守志规劝世人。签文卦象，自然也逃不过这样的路数。
【抬手吩咐备墨，侍儿再奉汤药，对此置若罔闻。握笔在手，发觉久不草书行文，业已荒废。挣扎许久才手书几字，正是“长夜安隐，多所饶益”】
：你看看。

【他执笔行墨，八字签言稀稀疏疏落在纸上，安稳饶益，此时更显出些佛语清静的意味。
略晾干了墨，拎起签言口中反复念叨了几遍。我于佛法不甚研究，其中妙处自然不是随意可以参悟得来】
若只从字面，便是细水长流，安宁致远之意——不知哥当时参的禅师是如何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