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蚌与珠」
人类的女性,都像主殿那样别扭的吗?
似乎是某日的闲聊中突然的感慨,周身的刀剑男士们纷纷沉默了下来。被所有人一动不动地注视着,还真是吓到了。
打破沉默的似乎是陪伴在她身边最久的刀剑:
“我们并没有接触过除了大将以外的人类女性,完全无从比较。大将的确是不够坦率,但是————”
“鹤丸国永殿下将大将欺负的太过了。”
哦呀哦呀,好像是被警告了。
对方虽是短刀,却是陪伴在她身边最久的刀剑之一,曾经也是第一部队的固定成员,那淡淡的、注视着鹤丸国永的眼神仿佛是在说,若是他轻举妄动,下场就如被穿透的盔甲一般。——鹤丸国永的主殿得到他后,第一时间就将他交给了这位短刀付丧神,他可还记得初阵,他尚未反应过来,这位前辈已经以高超的机动、与短刀截然相反的战斗力,轻松解决了敌方的大太刀。——鹤丸国永很惜命,至少现在他还未厌倦化为人形的生活。
“总是一成不变的表情也是无趣,年轻的女性太过四平八稳可一点都不可爱。”
当时似乎是如此回应的。
鹤丸国永可不承认那是欺负。
试探罢了。
被四十余位刀剑付丧神们尊为主君的那位女性,讨厌难以预测的未来,有着想将一切紧紧抓握在手中的野心,然而生而为人,岂能事事遂愿?欲望什么的,野心什么的,皆如流沙一般,抓的越紧,流逝的越快,最后只剩下满手的虚空。
比起掌握一切,鹤丸国永更喜欢难以预测。人生若缺少必要的惊吓与死去并无差异,不是吗?
从这个角度来说,他与那位女性说不定是相性最差的主从。
若是更早一点来到这个本丸就好了,偶尔也是会这样想的。如果是最一开始的那段日子,那位女性总不至于如现今这般,四平八稳到令人烦躁的地步。
从最初的那几位刀剑口中得知的,那时的她比之如今要活泼许多,这就是人类口中所谓的成长吗?还真是令人厌烦的东西。
藏在必经之路的附近,突然冒出来大叫一声也好。
最开始的确是惊慌了,女性发出了短促的惊叫,如同动物幼崽的哀鸣,提在手里的装着衣物的竹筐直直砸在了脚背上,疼的眼泪都出来了,而后紧紧咬着嘴唇,重新提起衣筐低头从他身边匆匆走过。之后故技重施,女性却一脸平静地询问起了他当番的情况。
拿着送来的信笺借故询问情书与否也好。
“那还真是吓到我了,”回应的只是一阵干笑,“我不受欢迎的时间可是跟我的年龄相当的。”
吃掉放在几案上的点心也好,也只稍稍露出了无奈的神情,在那之后,几案上的点心变成了鹤丸国永的专属。
找着这样那样的理由去亲近她也好,最一开始似乎有点困扰的样子,犹豫片刻后还是张开双臂给予拥抱,如往常安抚短刀们那样的,柔软的手指缓慢地摩挲着头顶的触感着实舒适,令人安心。
出阵或者远征,偶尔做出与其预计结果截然相反的事情。
就像是幼儿渴求更多的亲近与温暖一般,就像是少年一般总是任性妄为……不过都是想看看她四平八稳之外的神情。
但从结果而论,可以说鹤丸国永失败的一塌糊涂。
“主殿你才刚成年吧,这种老年人般的沉静是怎么回事啊?”
“对不起啊,我就是一个老年人般的主殿。”
“唔哇,您也只有还嘴的时候才像个年轻人。”
她像是忍无可忍,屈起手指往他的额头招呼了一下:“你给我出去,看见你就烦。”
大概是生气的关系,脸颊涨得红红的。那些缺乏说服力的恶言恶语也好,软软触在额头上、温热的手指也好,全都不痛不痒。
鹤丸国永笑着将她的手顺势握在掌心里,柔软的,温暖的,她的气息环绕周身,若拥抱一般令人安心的,实在是太过亲密的举动,这下她连颈子同耳朵都一并红透了,稍许有了几分符合她当下年龄的样子。
“你给我去一骑讨。”
啊,扭捏起来了。害羞起来就会拿出来吓唬人的惩戒手段,却一次也没有真正地实现过。
这样不是比那种老成的样子可爱多了吗?
明明是再温柔不过的,偏偏强撑起冷淡的面具;有时近在咫尺,却觉得十分疏离;逞强地说着不痛不痒的抱怨话,赌气地许出这样那样的惩罚,最后无一不心软地食言……四平八稳什么的,口是心非什么的,不过都是那位女性自我保护的硬壳,像枚蚌,外壳刀枪不入,蚌肉柔软温润,真心好似珍珠,晶莹,圆润,堪称稀世珍宝。
鹤丸国永非常专注地注视着她,像是无法面对这样太直接热烈的目光,女性十分窘迫地把头撇开了,却没有将手从他的掌心里抽走。
就这样适可而止吧,欺负过头让她恼羞成怒了他也没有好下场。——待不到她亲自惩戒,最早陪伴着她的那几位,也决不会放着他不管。
鹤丸国永笑着松开了手。
待到完全地撬开蚌壳的那一天,想必还有很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