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圣贤庄向来不乏良夜。
一夜，风烟俱净，月华如练，正适合起兴游园，极尽风雅之事。可惜庄内向来门禁森严，入了夜便不准离了寝室，倒是便宜了两个在月下穿梭的青白身影，尽将这月色占了去。
“子房，你，你急匆匆的是要把我往何处领啊？”颜路话还没说完早已停下了脚步，只是手还被张良牵着，便赶紧压低了声音拽他，“这前方，可不是师兄的住处了……？”
“嘘，师兄别吵，快随我来就是。”张良没想到颜路突然停下，一个不稳差点摔倒，却也顾不得许多，只一个劲儿的把他往前带，嘴里煞有介事地嘟囔道：“再晚，错过倒是可惜！”
颜路自是死活不肯再靠近一步，他最知道伏念恪礼节重规矩，若是发现他俩夜里乱逛，免不得第二天一顿白赤。子房自是不怕跟他辩，只是可惜自己还要担待他们俩。便索性住了脚，装作沉了脸，道：“你若是不告诉我个玄机来，我可不走了。”
子房勾了勾嘴角，一副戏谑眼神盯得他抖了一下，神不知鬼不觉已经被他哄到了伏念门口。只见里面并不点明灯，只是微透着一股鹅黄明亮，颜路心中也觉得有异了。这既不像是夜读，倒也不像已经歇下的意思。偏偏那门还微透了两指宽的缝隙，断不是伏念平时谨慎的做派……不禁看了看张良，一脸疑惑。
张良只努努嘴，叫他朝里面看。颜路刚想说些非礼勿视的话，只见张良又眯起眼睛，在他耳边坏笑道：“大师兄，最近有事可是瞒着咱们呢。”
颜路半信半疑地往里偷了一眼，不禁吓得浑身一抖。伏念的门正对影壁下的书案，一应遮挡全无，是他平日追求中通外直的缘故，然而如今却也是一眼望了个直白。只见那案几上书卷放的散乱，有几卷还落在了他身子前方不远，伏念正是要拾，可手却停在了半空，欲进而又止；他身子半跪着，姿势奇怪得很，倒像是有什么物什撑着他一般，让他免了扑倒在地。颜路又转眼睛，却瞟到书案旁边一只如葱根般雪白的手，正是倒着扶着地，似要帮他又是不要，惹得伏念的手尴尬地停在旁边，略有些颤抖。
这个时辰，师兄房中竟然还有客人在？
他心里隐约猜到了一个模样，马上吓了自己一跳，赶紧望着张良。张良也随他蹲了下来，轻轻打着口型对他点头道：“晓梦大师。”
饶是颜路并非那宠辱若惊之徒，却也瞪大了眼睛，顾不得非礼勿视的道理，仔细朝屋里看去，伏念怕是一个姿势略久，身形有些晃动，被那烛火一映幅度更大了些。然而他肩上却还搭着另一只手，看那衣着纹样，不是晓梦却又是谁？不禁微张了嘴，连脸也来不及红，迟滞了声音叹道：
“师兄他……还真是……呃，……进益。”
子房摇头，才讲了来龙去脉，说自己本是趁着月色秉烛夜游，不想却瞧见天宗的晓梦大师正踩着和光同尘进了师兄的住处，便觉不寻常，便蹑手捏脚走过去一瞧，突见灯灭了几盏，心下便明白，并回去拉了颜路同来商量一事，通通说了，颜路越听越不可置信，眼下也没了言辞，正沉默，却听见里面传来一声“前辈这是何意”，便扭头又回了过去，额头正顶在张良下巴处。
晓梦也不慌不忙，孩子一般地顺手勾了他的脖子，瞧着身上的伏念故作沉稳的脸色笑，“无他。只是想看看你的的道行修为罢了。你刚跟我说了一堆礼仪伦常，又说自己不敢不时时谨守尊奉。可难不成，你只有更席之德，却没有柳下之思吗？”
伏念被她一扣，身体顿时直了一直，晓梦身上的薄荷香气传进他身体，倒没叫他更加清醒。被她这一问，知道她话语中戏谑调侃，又仗着高自己一辈，难以发作推开，只得先稳住神智，开口便瞧不出端倪，复又压低声道，
“前辈若要考量，伏念自是不敢不从，只是这……”他早不知道自己该把视线置于何处，恨不得让自己立时盲了，免得看着她眸子里的盈盈笑意，“只是这恐怕是于礼不合，实在是，不妥。”
晓梦倒是一点也无放开他的意思，伏念瞧着她的脸，似乎自己已经让她看了个透净，不免有些窘迫，刚试图挪挪身子，可不想这姿势已经麻了腿，一个不稳差点压在她身上，忙单手扶住什么，撑住了，却没来得及料是什么东西。只觉手下一软，身子仿佛也飘在半空，他喉结动了动，被她的一双眼睛捉了个正着，再也瞧不到别的地方去。
“‘于礼不合’？你倒说说何处不合，何处不妥？”
伏念规矩答道，手倒是不知道何处安放，只能先停在原处。“《礼记》曾数次分明男女之别，寝席乞假尚且不通，井水湢浴尚且不共，这……，何况此处乃是伏念的私室，前辈漏夜来访，怕传出去，坏了前辈的清誉。”
说着，也不知是慌乱还是觉察了什么，随即将头转向了大门一侧。张良一个激灵，伸手扯过颜路，死压在下面，将食指搁在他嘴唇上，小声在他耳边道：“不要出声。”
半晌，见里面也没有新的动静，门外二人方定了心回了神，复坐好，只是不知怎么都有些脸红地整衣裳。直等到屋里又传来一声“前辈快快把书还给在下吧”才赶快警醒起来，忘了教训似的还朝里面窥去。
“《礼记》？有意思。不如你听我也给你说说？”
伏念愣了一愣，道：“前辈也读《礼记》？”
晓梦横了他一眼，冷笑道：“就许你偷偷畜了我道家的典籍，不准我闲来开眼儒家的歪论吗？我倒要说。你既提到了内则，想必是了解此篇始终。”说毕，玩味地斜眼看他。伏念只觉得心上想被一只小猫挠了一下，一股酥麻漫上心头，几乎坚持不住。只能干瞧她，雪肌丰腮俏，谑意眉梢藏。
“晓梦大师实乃大家也！”张良捂着肚子笑得滚在地上，颜路却直摆手叫他赶紧收声，一边也移不开眼睛，屏息听里面的动静。
“内则云，礼，始于谨夫妇。难不成你心里，与我竟是这种关系？”
“噗！哈——”张良没等发出第一个音节，就被他师兄死死地捂了嘴，直逼得他眼珠子都突了出来，颜路也赶紧谨慎地拿袖子把嘴掩好，暗叹刚才危险，差点喷了晚饭。一来一去，内外皆是乱成一团，彼此都无暇他顾了。
伏念本是想哄她松开自己，不想却中了她因势利导的套儿，一时间除了脸红了个通透也想不起别的反驳。你瞧她，笑得三分得意，半点揶揄，竟不减九分清冷，反添了十足妩媚。就像那出水的芰荷，端的是清冽却人，却难掩流远芬芳。他有些后悔那日给她放了一池子荷花，清水易谢，可心里那支却不知何时暗暗地长了起来，一缕清香早已摇入魂魄，真是忘也不是，想也不是，最终被他生生按下，故才读了庄子清心。可万不幸，被她横挡进来，逼在他和那本书之间，进退不得——当真是他命中的克星。
太近了。近得叫他所有的呼吸都洒在她的颈间。灯又太暖，熏得那些吐息都凝成了露，滑进她脂玉一般的酥胸里去了。
“前辈……”
“嘘。”
她伸出一根葱指轻点在他唇上，指茧磨着他的唇纹，止住了任何言语。倏尔，指尖微动了个方向，一股劲气悄然而出，随即熄灭了房中唯一的一颗光明。
星月如淌。素练皎洁地铺进来，正蔓延到两人手边。后来也不知道谁先动了身，谁又先拔了谁的头冠还是簪子。只有那案几发出几声哗啦，最终也安静下来。空气中的流尘无声地在这月光下飞舞着，仿佛其中不曾有过任何经历。
张良和颜路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便也离开了，只留下那梨黄色的门槛，忽闪闪扑上来几只蝴蝶栖在那里，它们交错着翅膀，叠在一起，不一会儿，便都飞向花丛中了。
谁曾管那一室旖旎。
【完】

※本篇动作描写产自@Automanic_冰镇就是正义（微博）姑娘的图~姑娘简直是勤劳的小天使你们快去抱她大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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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就是要强行发乎情止乎礼哈哈哈哈！拉灯大法好！！！
2.好吧我就是在一本正经地断章取义大家千万不要去翻礼记好吗答应我233333

我需要后续

踩着和光同尘进屋红红火火恍恍惚惚哈哈哈哈太有画面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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矮油，我在微博上看见了，萌得我不要不要的

竹子的文太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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