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避嫌,这次我把米衣带上了。欧阳花已经先坐在咖啡馆内了,见我旁边跟着米衣,也不意外,一抬手,一起身,落落大方地打过招呼。我想至少这一点她还是比米衣强的,米衣在大学时可不出众,整天埋头读书,其余的活动一概不参与。其实女人还是兴趣广泛一点好,多才多艺一点好,女人多才多艺了,就会像块优质的多棱镜,不经意间不同的角度都会折射出不同的光芒来,让人眼花缭乱乐趣横生。当然这一点我是现在才在脑中清晰起来的,以前却觉得无所谓,以前认为只要是女人,我看中她她也看中我,就行了。
我点了咖啡,点了小碟,请客还是我来吧,我是男人。欧阳花笑笑,也没多客气。她食指与拇指拎住小勺子,翘着小拇指缓缓地搅动咖啡,芳香便像一条条有形的物质,顺着她的小拇指一缕缕往上飘扬。我知道她是为杨红旗的故事而来,否则她干嘛要请一位只有一面之交的人喝咖啡?但是一开始她并不说杨红旗,她说起自己的毕业分配。南方是全市最好的大学,若在前五六年,南方大学毕业的学生还是热门的抢手货,可惜此一时彼一时,现在各个单位都人满为患,推辞唯恐不及。
欧阳花说,我联系了海关,单位挺好的,他们基本上同意了。
我连忙道贺。想起自己毕业时坐以待毙的无能,心里真是惭愧。米衣这方面也强不了我多少,她死活要回这座城市,而且回到这座城市还必须进第一流的好单位,却找不到一双有力的大手给予帮助,最后只好靠自己,考上了研究生,她报考的就是南方大学。她本来也逼我报考,我吓得面如死灰,说真的这比逼我跳楼更可怕。幸好这座城市的小市民扩版,登出广告,招聘一些记者,我就去应聘,结果如愿以偿。就社会地位而言,现在我已远在米衣之下了,聘用的记者在报社里只是临时工,饭碗说丢就丢,而米衣是研究生,算得上是级别较高的知识分子,未来还有无限广阔的发展空间。我指着米衣对欧阳花说,你们是校友,她是中文系的研究生。
是吗?欧阳花很高兴。
米衣点点头,说,我知道你,你是我们学校的名人。
欧阳花笑得更开心了,详细询问了米衣是哪个专业的、导师是谁等等,最后话锋一转,说,认识你们太好了,这还得感谢杨红旗哩!
我相信杨红旗绝对无法想象得到我会与欧阳花坐在这样的环境中,优悠喝着咖啡闲聊起他。欧阳花的情绪已经与上次判若两人了,她杨红旗长杨红旗短地说起来,不时夹着嘻嘻的笑。她说,我想来想去想不出怎么得罪了这个人,他居然编出这么蹩脚的故事,天底下真是无奇不有。
我说,2月14日那天你真的没到光明路去过?
欧阳花说,古记者,你还不相信我?杨红旗是什么样的人,我没见过,你却是见过的。现在这个社会你是比我了解的,我不知道这个杨红旗究竟想打什么主意,但我推测不外乎榨钱。真是搞错了,我哪有钱?我父母都下岗了,他想榨钱也不打听清楚再动手。
我嗯嗯应和着,脑中把杨红旗那天来报社的经过重现了一遍,自然一股泔水又扑鼻而来。救下差点被人强奸的女大学生,这故事没多少刀光剑影,其实已经算不得什么大新闻了,充其量在报屁股上弄上几百字,其重点还不是落在好人好事上,而是落在强奸未遂上。读者对好人好事早已没有兴趣,对强奸二字却是有兴趣的。所以,说到底杨红旗也捞不到什么好处,他到底安的是什么心?
我把情况向总编大人做了汇报,他眯着眼思量片刻,斩钉截铁地说:这件事可能包含着一个惊天大新闻,应该不惜代价追踪下去。
其实我很希望他挥挥手说那就到此为止吧。我有点怕再跟欧阳花接触,我对自己的内心活动似乎开始难以把握了,况且,米衣也不乐意,即使我把她带在身边,她脸上照样阴沉沉的。她说,这个欧阳花,绝对有问题!
劳模杨胜利
我出了趟差,到杨家村找杨红旗。
杨家村就在城市的边上,种了大片大片的蔬菜,蔬菜是村里的经济支柱,那一排排颇为气派的新房子,估计也都是菜叶子换来的。村里的人对杨红旗很陌生,一问三不知的。我只好这样那样形容起杨红旗的长相,他们一拍大腿,恍然大悟道:原来是杨胜利的儿子啊,你干嘛早不说。然后就有人热心地指路,说就在那里,就是房子很破的那一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