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霜行从内心坚定相信,海东来是在这世间某处安定疗伤,而非已经独自离开。
自献乐一行圆满结束,一切纷纷扰扰都已落下帷幕。送走舒难陀一行人,拜别舞姬兰玛珊蒂,月霜行的长安生活,又回复以往的风平浪静。
她仍是那个忠贞不二的长安风骨,却多了一份偏执。
韦贵妃知她心意,故也一直请求陛下,莫下旨赐海东来殉国之称,继而风光大葬。月霜行在那些等待他归来的时日,曾跪于贵妃之前,垂眼敛目缓缓道,
“臣,只愿生能见人,死能见尸,如今人尸皆未见,断不信海大人已殁。”
韦贵妃只能摆手,叹,“罢了,你起来吧。”
缘牵情痴,向来局外人不明,局中人不解。流言蜚语纷纷扰扰,长安城却太平如旧,其中之人从不倾倒。
月霜行每日从禁卫总院负手而出,而后便会前往内卫总院。
那里留有他曾批阅的内卫卷宗,沾血的手纸和白色手套,写过的一些往来书信,喝药后留下的弥漫药味的药引,那些为他忠心耿耿的内卫同僚。
她就在房内,端坐于案前,常是午后时分,房内极暗无光,有时拉开他的木屉,能看见几段红色碎布,还有内卫金黄色铠甲上的红缨。
他的红好像是血染就的血海滔滔,又像是朱砂痣点在她心头。
往事一幕幕,常在梦里聚。月霜行有时疲惫,便伏在案前,跌入有他的梦魇。
他在梦里仍是如初。撑一把红伞,一张面无表情的略带嘲讽的脸,胡须长长了些,迈步,推门。
他说,“月霜行,你怎么在这里。”或者是,“月霜行,你在做甚?”又或者,“月霜行,我不会死的。”
哪怕他每一句话都是有些冷冰冰的,也能让月霜行在梦中体会到久别重逢的欣喜若狂。
她不自禁就想上前,拥住他,但又不敢太贴近他,不知道他是否还有伤,眼睛湿了些,他轻轻抚她,在她耳畔轻启双唇,“别担心我,月霜行。”
……
别担心我。
你是真的不愿我担心你吗?你是真的与我心意相通吗?
即使是千帆过尽后,真心错付,月霜行自问,也只能认了罢。即使是他从未对她有多余的心意情思,月霜行也能坦诚是为大唐为天下为长安,不全是为他。
却在每每梦醒时,心中郁痛。是又一日,他未还朝。